**① **
叔公是太爷和一位年轻女子生下的孩子,他出生那年,太爷已经55岁了。那些年,太爷常年外出。于是,叔公便从小就寄人篱下,由爷爷和太奶带大。17岁那年,叔公彻底成了没爹没娘的娃。叔公没再上学,从此外出打工了。
**② **
我出生那年,叔公就已经在我家附近盖了一间瓦房和一栋两层高的楼,外面涂上黄色,特别好看。那新楼树立在一间间瓦房子中间,犹如鹤立鸡群。叔公还开起了轿车,在80年代初的农村,盖两层楼高的房子已经了不起了,叔公开轿车的消息更是在我们村庄炸开了。
那年,叔公和一个漂亮的叔婆结婚了,叔婆和我妈妈差不多大,可年轻了!
后来听爷爷说,叔公在外面经商几年了,是一间制衣厂的老板。估计赚了很多钱,就在家附近买了地,盖起了房子,也开起了小车。然后,爷爷叹息说,都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这么多年怎么熬过来的,也不回家,如今到了而立之年,总算光宗耀祖了。
第二年,叔婆就生了个女儿,比我还要小八个月。后来,又陆陆续续给我添了一个姑姑和两个叔叔,他们辈分比我大,年龄却都比我小!
我七岁那年,我和小八个月的姑姑一起上学了,还在同一个班!于是,我们经常一起去学校,又一起回家。起初,我挺羡慕他们的。每次去他们家,都看到他们有肉吃。他们经常吃鱼,有时候也吃猪肉。而我家,每个星期爸爸回家才加菜,平时都是吃青菜。姑姑还有很多好看的衣服穿。但是,后来我就不再羡慕他们了。
**③ **
后来,在我和姑姑刚上五年级的时候,叔公没再开小车,也没再外出了,整天都在家里。有时候叔公去找爷爷,是提着酒去的。
我经常看到叔公喝酒,全村人都知道,他是个酒鬼!有一次,叔公喝醉了,跟一个叔叔当街对骂,并打起架来,叔公一踉跄,跌倒在沟渠里了。还有一次,叔公喝醉了,把姑姑赶出了家门,不让她回家,姑姑只好跑到我家和我过夜,第二天才敢回家。那晚,姑姑说,叔公生意失败了,经常有追债的去他们家要钱,叔公就经常在家喝酒解愁。
自从叔公在家呆着,我就很少去叔公家玩了。除了醉酒,我还看到叔公经常拿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去了。他是回归田园了。
不久,我便搬了家,离叔公家更远了。逢年过节,叔公一家才提了一袋子吃的来爷爷家叙旧。听姑姑说,从她上初中开始,叔婆就去制衣厂打工了,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叔公比以前更消极了,酒喝得更多了,慢慢地也没人上门追债了。
有一次,叔婆过来我家坐。听妈妈说,是来借钱交学费的。姑姑们和叔叔们的学习成绩都特别棒,但是苦于家庭经济困难,仅靠叔婆一个人在制衣厂打工,除去平日的开销,根本不够付四个孩子的学费。
**④ **
我初中毕业那年,爷爷病逝了,享年75岁。同年,叔公开始卧病在床。姑姑说,叔公喝酒太多了,肾出血了,肝也出问题了,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瘸一拐的。
后来,我和姑姑去了县城,在不同的学校上学。叔婆已经不外出打工了,回家照顾卧病的叔公。这回,他们家的学费更加没着落了,可惜了姑姑和叔叔们。
有一次碰到姑姑,她告诉我,学校免了她的学费,她才得以上学。她还说,叔公让她赶紧出来补贴家用。
高中毕业,姑姑考上了省城里的重点大学,而我考上了一所大专院校。
我和姑姑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不久,叔公就病逝了,留下姑姑们和叔叔们,最小的叔叔不过13岁。姑姑告诉我,临终前,叔公对她说,他才50岁,等身体好了,他会东山再起的。姑姑说,他领悟得太晚了!
**⑤ **
叔公走了,但是故事还没有结束。叔婆得一个人去面对失去丈夫的痛,一个人去解决四个孩子的上学问题。幸运的是,这一切都过去了。
姑姑说,如果他当年积极一点,少喝点酒,再熬四年,等她出来工作之后,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如今,叔公已经离开了十年,我的叔婆一家在姑姑们出来工作之后,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两年前,叔婆一家建了新房,搬了新家,日子平平淡淡,却比从前快乐多了。叔婆带着四个孩子总算熬出头了。如果叔公看到,一定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