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月兰
1.想念
转眼间,我和欧阳在一起已经快两个月了。
欧阳很好。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对我也好。嘘寒问暖,呵护备至。每天,我们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形影不离。
他一定会是全宇宙最佳男友吧。我懒懒地窝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这样想。
我是小白。这个名字是欧阳起的。我不太喜欢。因为我有另外一个用了二十多年的名字,简单。可是,欧阳不知道。我现在这模样也没办法告诉他。
是的,我是一只白猫。曾经,也是人,二十多岁的姑娘。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夜晚,我毫无预兆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猫。种种惨不忍睹不可描述的经历之后,我被欧阳带回了家。
如果在之前,也许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幸运。我曾经对他很是不喜,因为他的偏听偏信,直接导致了我的失业。而我失业后的第三天,就遭遇到了如今的厄运。这算不算是间接的罪魁祸首呢?当然,我知道我有点无端迁怒。
因为欧阳,我这段日子,过得很好,受伤的那只后爪也早已恢复如初。我吃的好喝的好,身体洁净清爽,雪白的皮毛更是亮丽光泽,一看就是一只养尊处优的——猫。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来越焦虑。原本被欧阳驱散的乌云,又卷土重来。
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自己以为,今生我本就是一只猫。记忆里的那些,不过是我猫生中的荒诞一梦罢了。然而,谎言能瞒天过海,骗过任何人,只除了自己的心,即使那只是一颗猫咪的心。
很遗憾,做人做猫,我都没能修炼出一颗坚不可摧的心。我依然是那个外表满不在乎内心实际玻璃心得不行的简小单。
譬如此时,窗外下着雨,我突然就忧郁了。措不及防地,我就想起了并不久远却好像是上辈子一样的从前。想起了我曾经的小窝,虽然它可能不及欧阳家的百分之一好,不够宽敞,不够奢华,也不会在该用餐时飘出食物温暖的香气。
可该死地,我就是很想念它。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它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不知道房东是不是去找过我。
耶?今天几号?我瞥了一眼茶几上的台历。十月十二日?十月十二日!还有一周我的房租就要到期了呀。
怎么办?我站起身,跳下沙发,在客厅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我如今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法回去的。我在地毯上坐下,强迫自己冷静,开始认真地思考。
第一,我必须续交房租。否则,一定会引起惊涛骇浪。因为他会去我的房间,会发现我的手机,会和我的家人联系。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见了。再然后,也许我就真的永远都回不去了。
第二,我要找人帮助我。认识我是小白,应该也有能力帮助我的有三个人。欧阳,陈媚,敏敏。陈媚,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之前我可是差点死在她手上的。敏敏,应该行。可是若她知道我是简单,以她的个性,她能帮我保守住这个骇人听闻的秘密吗?欧阳?就他吧。他不是说过我有点像他的女朋友小白吗?他都愿意无条件地收留我了,再帮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第三,让欧阳帮我交房租。这是最头痛的事。我不会说话,不会写字。最重要的一点,我居然还和从前一样是个路痴,彻头彻尾的路痴。稍不留神,就能走丢。
刚开始跟着欧阳时,总想着单独出去走走,结果就走丢了三次。以致于欧阳千辛万苦找到我以后,气得差点想拿根绳子拴住我。此后我是再也不敢单独出门了。如今,我连租住的房子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又谈何让欧阳帮忙?
我一筹莫展。颓然地瘫在地毯上。
2.归来
“咦,怎么了,小白?”
我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刚从书房走出来的欧阳。他穿着白色的休闲毛衣,显得俊朗又温和。
他蹲下来微笑地看我,“你在干嘛?擦地么?”
我扭过头不理他。笑什么笑,没见到别人心情不好么?欧阳扬起眉毛,哈哈一笑。他抱起我,坐到沙发上给我顺毛。我把头埋进他的毛衣里,好温暖。我好想自己真的就只是一只猫啊。唉,现实总是那么地残酷。
过了一会儿,欧阳随手拿起刚放到茶几上的平板,翻看今天的新闻。我转过头,和他一起看那些花花绿绿的网页。什么啊,这是?“一女子迷路成痴,出门全靠导航”。我一头黑线。说好的关心粮食和蔬菜呢?额,不对,是关心政治和军事呢?
唉?导航?导航!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还有导航呢?我偷偷看了欧阳一眼。他还在翻着那些不知所云的新闻,没注意到我。我悄悄伸出手,额,是前爪,按到平板的开机键上。网页一下子不见了,最初的界面上正有一个导航的APP。我窃喜。
“小坏蛋!”我的爪子被欧阳抓住,轻轻打了一下。我禁不住抖了一下耳朵。这种宠溺的口气,我还是不太习惯啊。
好吧。我知道第一步咋办了。我踌躇满志地被欧阳抓着手,不,爪子,一边继续和他一起看新闻,一边,嗯,等着他去上厕所。哈哈。我就不信了,你喝了那么多的咖啡,不用上厕所么?
我等啊等。欧阳的毛衣好柔软,我得意地打起了小呼噜。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感觉被放到了沙发上。我半睁开眼一看,欧阳正在起身。
啊,机会来了。我立刻清醒过来。谁知,马上被欧阳发现了。他拎起我。“醒啦?正好,雨停了,咱们一起出去走走。”我挣扎了下,放弃了。这家伙固执得很,是不可能单独留我在家里的。
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走出门,我打了个寒颤。都深秋了啊,冬天不远了吧?
路面有点湿滑,欧阳抱着我,就真的只是走走。因为刚下完雨,路上的行人并不多。我在欧阳怀里跟着他一步一摇一晃地看着擦肩而过的路人和两侧的店铺。
等等!那是什么?!我瞬间立起身。一家甜品店。它的店招、商品摆放,甚至门前那以前常被我吐槽像蘑菇一样的椅子,都是那么地熟悉。
欧阳竟然走到了我原来租住的房子附近?!我挣扎着跳下欧阳的怀抱。站在地上,我仰头看看他,又看看斜对面的小区。他不理我,只皱眉看我的爪子。好吧,我知道。我知道爪子脏了。我比你更难受。
看来,我只有“君子”动口了。我咬着他的裤腿,向房子的那个方向拽。第一次干这种事,很是有点不习惯。牙齿一阵酸麻。
终于,我引起他注意了。他看了看那个方向,奇怪地咦了声。“那不是简单家么?”我松了口气,是了,有一次加班晚了,他送过我回来,他知道我住在哪儿的。
想了想,他掏出纸巾仔细擦干净我的爪子。一边抱起我,一边说,“既然都到这儿了,那我们就去拜访一下简单吧。”我欣喜不已,恨不得扑到他脸上舔一口。
上到二楼,门锁着,欧阳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来开门,他就打算走了。我急得不行。突然发现大门旁边走道的窗子开着,正对着一棵树。可不正是上次我逃出来的那个路线?
我鼓足勇气,纵身一跃,一下抱紧树干,再使劲一蹬,迅速钻到当初那扇排气窗里。欧阳一惊。眼睁睁看着我跳出他的怀抱,转瞬就进了房间。我听到他在后面慌乱地叫:“小白!小白!快回来!”
我没理他。转而就听到他使劲敲门。很快,他开始打电话。似乎没人接。应该是打给我的吧?我垂头丧气地坐在门里面的地上。怎么能打通呢?这么久了,我的手机肯定早没电了。
房间还是我离开那天的样子。毛巾被凌乱地丢在客厅的沙发上。提包也还是静静地躺在卧室的桌子上,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我的手机钱包都在里面。家门钥匙随意地放在包旁。
我跳上床,伏下身子,把脸埋起来。被子冷冷的。有种久违的亲切感。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用钥匙开了门。我吓了一跳,警觉地看向门口。竟然是房东,那个最擅长扮猪吃虎的家伙,走了进来!
原来,欧阳进不来,又找不到简单,急得报了警,警察帮忙找到了房东的联系方式。房东正好在附近,就赶了过来。
我猜,若不是欧阳长得一派正经,又确实有着一脸不似作假的急切,估计有人会当他是精神病吧?为了一只猫,如此地大张旗鼓。
欧阳跟在房东身后。看到我,一把抱起了我,恨恨地轻拍了几下我的脑袋。抱歉地对房东说:“对不起,这猫太淘气了。给您添麻烦了。”
房东摆摆手,说没事没事。但等欧阳转身想走的时候,却被房东拦住了。
“对了,你刚不说是简单的朋友?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最近我一直联系不上她。她下一期的房租该交了。”
欧阳摇了摇头,说,“我有一阵子没见过她了。刚打她电话也没联系上。”
我轻轻挠了一下他的手。他捏了捏我的爪子,侧过头问房东:“下期房租是多少?要不我先帮她付了吧?”
房东一脸喜色,立刻连声说好。我斜着眼睛看他。心下却是一定。当然还有点懵。没想到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就如此轻易地解决了。
房租搞定,手续办完,欧阳和房东正要离开。我突然心里一突,不行,这房东随便就开门进来了,我的证件钱包可都在包里呢,得带走。我冲进卧室,跳上桌子,拉起我的包就跑。
然而,我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没拉动包却被包带绊了一下,连带着钥匙一头栽到地上,顶着一脑门子的星星,半天爬不起身。
欧阳紧跟着进来,看到我的傻样哈哈大笑。我满眼圈圈地看他,转头又不舍地看桌上的包。欧阳奇怪地问:“你看上人家的包了?”
我一口老血差点吐了出来。白了他一眼。他不顾我的抗议,掐了我就走。边走边教训我,“别人的东西,看上,也不能要。”
我泄气地耷下脑袋。好吧。不急在这一时。
3.坦白
回去的路上,天色暗下来,欧阳却沉默了,一直没说话。我乖乖地伏在他怀里,心下有些不安。以欧阳的聪敏,他一定是看出问题来了。
我垂下眼偷偷看一下我抱在胸前的右前爪,爪尖里勾着一把钥匙的圈扣。是刚才那房子的钥匙。欧阳抱起我时,我顺爪带上来的。我不动声色地将爪子再抱紧了些,不敢发出声音。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心一横,闭上眼睛不想了。反正,本就是要告诉欧阳的。
进了门,欧阳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进厨房做饭。他把我放到地上,拍拍我的背,指着沙发对我说:“去,到沙发上待着。”
我低下头,不敢违抗,慢慢挪过去。他坐下,拍拍自己的身边,示意我坐那儿。我蜷着右前爪,跳上沙发。
“一直以来,我以为,你不过是一只有灵性的猫。你知道,懂人话通人性的猫,并不少见。”
“但是今天,你让我很惊讶。首先,你会看电脑,还会开关;接下来,你有意识地将我引到了简单的家里;再然后,你看上了简单的包;而最后…”
说着,他伸手,准确地握住我的右前爪,拉开,拿下了那把钥匙。“你居然偷拿了人家的钥匙。”我可怜兮兮地看他。
他不为所动,只盯着我,“作为一只猫,你会得太多。事出反常必有妖。你想做什么?你,又是什么?”
他的语气平淡陌生,不带情绪,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却像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寒气瞬间侵入我的四肢百骸,又随着血液直冲进我的脑门。我的牙齿开始咯咯作响。好冷。我试图把自己蜷缩成一个球。
欧阳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不让我低头。他碰到我的一刹那,那些强压在心底的委屈不甘惶恐和无助,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的眼睛酸涩不已。我不知道猫是不是有泪腺。但是这一刻,我的泪水流得很畅快。
我努力别过头,不去看欧阳。他的态度告诉我,给我的一切,他都可以收回。此刻的我,不过就是一只流浪猫罢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我曾经骄傲的自尊啊,被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也许是我的模样太震撼。欧阳呆了呆。松开手。我立刻把头扎进自己的怀里。努力平复情绪,也趁机擦干了泪之后,我抬起头,看向欧阳。他一直审视着我,眸子里的神情几经变化,变得幽深难懂。
我艰难地试着对他叫一声,声音有些晦涩低哑。这一个多月以来,自初次发声吓自己一跳后,除了吃饭,我都很少开口。我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还会叫唤这件事。
我伸出前爪,指指他的口袋。欧阳一脸懵逼地摸了摸,掏出他的手机,解了锁放到我的面前。我缩起爪尖,小心摁了一下屏幕,居然有感应。我继续翻到通讯录,找到简单后,推到欧阳的面前。我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他面前手机上的“简单”。
我淡定地看着欧阳瞬间张大的眼睛,和几乎能放进一只鸡蛋的嘴巴。我知道这事匪夷所思。
之前我还试图催眠自己,这一切也许只是简单的一场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小白猫。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越来越觉得,或者之前简单的人生,不过是小白的一场梦罢了。
我等着欧阳从震惊中平复。过了好一会儿,欧阳问我,语气复杂难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很感谢他的体贴。至少,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纠结于我是否是我,或者我为何如此。事已至此,接下来怎样才是更重要的。
我摇了摇头。如今,最紧急的事情他已经帮我办了。若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依然还是小白,那么,其他的事情对于一只猫来说,也不再重要了。
当然,欠他的钱,我还是要还的。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做一只猫,也是挺难的。譬如现在,为了表达我要还钱给欧阳的这个意思。我在他手机上来来回回拨弄了半天,才整出几行字。手机给他的同时,我把钥匙也推给了他。
“我的包在我那间房子的卧室里。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包里有钱包。应该够还你刚才垫付的房租。你现在和我再过去一趟吧。”
我跳下沙发,走向门。
刚迈出一步,就被欧阳抱住身子。许是想到我现在是简单,他很快又松开手。我被他丢下来时,狼狈地踉跄了一下。欧阳赶紧上前小心地举起我,将我放到沙发上。
“小白,哦不,简单,这个事不急。我脑袋里乱糟糟的。让我好好想想。咱们明天再说好吗?”
说完,他不等我回应,就走进了厨房。我看着他的背影。颇为同情。今天的事,想来对他冲击也很大。他一个纯粹的无神论者,该如何才能说服自己从心底里接受这个事实呢?
晚餐依然很可口,却是我有史以来最难以下咽的一顿。或许欧阳也如此。因为,他吃得比我还少。
晚上,我没有跟着欧阳去床上睡觉。只窝在沙发上不动。欧阳没勉强我,拿了条绒毯帮我盖上。
欧阳的房门一直开着,灯关了以后,隔一阵子就会听见他翻身的声音。想来他应该失眠了吧。遇见这么奇怪的事,只要是个人都会心有惶惶,百思不得其解的。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雨水打在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的叶子上。滴滴答答。
4.梦境
我走在一条泥泞的道路上。大货车压坏的路面上,嵌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凹坑,里面灌满了泥浆。这个春天,雨水似乎特别的多。
我弯下腰,皱眉看了看鞋上的泥,叹了口气。路旁的树还没怎么泛绿,连同看不见的路的尽头一起,被笼在冷冷的湿烟里。
休息片刻,我抬腿准备继续向前走。突然,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小单,小单。
我诧异,四周空旷,并没见人影。再向前走。声音又响起。小单,小单。是个男孩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细细地想。好像是最近常在梦里听过的那个声音?怎么他也到这里来了?也?对啊,我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茫然望天。刚下过雨的天空,呈现出一种干净的浅灰色,偶尔还有染了水汽的白云飘过。
远远的天际,似乎还酝酿着彩虹?正疑惑间,远方飘来一片云,速度极快,眼看着就飘到我眼前的天空。
这片白云微微冲我点了下头。我敢发誓,它真的对我点了头。然后,它开始变幻。我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副画卷。
雨天,一条路通向远方,一个女子在缓缓地行走。突然,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紧走几步蹲在了路边。她轻轻抱起一个白色的物事,竟是一只小白猫。它在瑟瑟发抖。泥水沾上了它的白毛,就像是白玉有了微瑕,让人忍不住想帮它擦掉。女子也是这么做的。
紧接着,变换了场景。应是女子的家里。小白猫显然是已洗过澡并吹干了毛,伏在女子的膝盖上,仰头注视着女子,眼睛里盛满了依恋。女子轻轻抚摸着小白猫,正笑眯眯地对它说着什么。
突然,烟雾袭来。散开后,是女子拖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她的身后,一只小白猫跟着,直到她上了出租车才止步。女子一直没有回头看。小白猫独自蹲坐在路边,迟迟没有离去。
日光渐盛,背景开始虚化,渐渐消失在光影之中。画卷里,最后只剩下了小白猫。
突然,那只小白猫转过身来。纯白色的毛闪着温暖的色泽,两只眼睛,一只像大海一样的深蓝,一只如秋阳一般的暖黄。
这是小白?这是...我?我迷惑不已。小白猫眼睛眯了眯,几缕白胡子翘了翘。它这是在笑?我盯着它看。它又笑了笑,开口,“小单,好久不见。”正是那个男孩的声音。
我震惊得目瞪口呆。它扭过头不看我,只低头端详自己的前爪,接着说,“不记得我了吗?刚才那些画面,没有觉得很熟悉吗?那是我们的故事。三年前。”
我困惑地低头,努力回想。突然,一道光闪过脑海。对了,小白猫。三年前我在南京时捡到的“汤圆”。
大半年前,我来上海的时候,因为是单枪匹马且一切未知,就将小白猫托付给了那时的邻居。她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呀。我仰头看小白猫,“汤圆?你是汤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她对你不好吗?”
汤圆转过头看我,眼睛里满是怅然。“捡回我的是你,丢下我的也是你。如今,你体会到那种心寒的感觉了吗?”原本满腹问话的我,一下子语塞。
原来,我离开以后,汤圆并没有回到那个我给它安排好的去处。它流浪在大街小巷,徒劳地想找到我。直到某晚,它遇见一个奇怪的小男孩。
他有着金色的头发,带着长长的绿围巾。他在找一只小狐狸。
小男孩邀请汤圆和他一起找。他答应,找到小狐狸以后,帮着一起找我。两个月前,他们在一片金色的麦地里找到了小狐狸。再然后,就找到了我。
那会儿,正是我把生活过得一团糟的时候。汤圆不想再打扰我,决定跟着小男孩回家。可为了让我记住它,也为了给我个小小的惩罚,它打算让我亲身体验一下它的生活。
于是,那天我无缘无故地买了那个小石头挂件。那原是小男孩送给汤圆的,感谢它帮忙找回小狐狸。
据说那是一块神奇的石头,可以达成主人的一个心愿。
然后,我就成了小白。
我低头沉默了半晌。涩声问,“陈媚和欧阳做的这些事,也都是你安排的吗?”
汤圆摇摇头,“小单,我的愿望只是让你当三个月的猫,其他的都是意外。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的困扰。但是很快,再过一个月多些,你就可以恢复原身了。”
停了一下,它见我情绪依然低落,又缓缓地说:“时间会治愈任何悲伤,我希望你以后会因为认识过我,而感到欣慰。”
说完,它的身体开始慢慢转淡,我的心里倏地一紧。一种即将永远失去它的感觉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它眼睛弯弯地看着我,冲我挥了挥前爪。“以后,一旦你驯养了什么,就要对他负责,永远地负责。再不要轻易地放弃他。因为,对世界来说,你是一个人;但在他眼里,你却是全世界。”
“另外”,它想了想,发出一声轻笑,“我觉得欧阳不错。”
欧阳?我愣了一下。
一阵风吹过,汤圆的影子瞬间就被吹散了。我心中大急,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发不出声音,我使劲地招手试图让它回来。
5.梦醒
小白!小白!
有人在叫我,还抓着我胡乱挥舞的手,用力摇我的身体。我猛地张开眼睛,面前是欧阳焦急的脸。我茫然地盯着被他抓住的手,不,毛茸茸的爪子。是做梦了啊。
窗外,雨声已经住了,纱帘后隐隐地透进了清光。树叶上挂着的雨滴,在远处隐约的微光下,闪闪烁烁地动着。
我闭上眼,脑海里又闪过汤圆的话。“我希望你以后会因为认识过我,而感到欣慰。”
心中一疼。若无相欠,怎会相见。原来,一切皆有因果。
我看向欧阳,他正担心地注视着我。那么,我和欧阳呢?
我并不怀疑梦境的真实性。我都已经变成猫了,为什么就不会是汤圆干的?它怎么就不能进入到我的梦里?
汤圆说,欧阳不错。这是什么意思?是他不会像我丢掉汤圆一样抛弃我吗?
然而,如今,他不会介意吗?他能接受如此诡秘怪异的我留在身边么?或许他此时来看我,就是做了决定呢?
我垂下头,叹了口气。我自己走吧。也免得他为难。我推开欧阳的手,坐起身,冲他点点头,跳下沙发,向着门口走去。
正沉浸在“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情绪里的我,突然身子腾空,被抱了起来。
欧阳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哪儿?小白,留下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好吧。我承认,汤圆的眼光还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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