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新议题
人类基本上解决了饥荒、瘟疫和战争问题,把无法控制的自然力量转化为可控的力量,因富裕而死亡的人数远高于因贫穷而死亡的人数。人们正在寻找未来需要解决的问题。
在现代医疗技术发展之前,因传染病而死亡的人数对比战争,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到现代医疗技术发明了抗生素、疫苗等,以及检测病毒细菌的技术,让传染病有了可控的手段。现代人大多死于非传染性疾病,比如癌症、心脏病。但其实这些病自古以来一直存在,只是古人的平均寿命比较短,还未来得及死于这些非传染性疾病。而现在传染病的爆发通常被认为是由于人的疏忽而引起的,比如卫生组织没有尽责。以后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就是生化武器了。
自从二战之后,只有极少数人死于战争了,死于战争的人数远少于死于自杀和因糖尿病而死亡的人数。以前的战争对财富的争夺是为了抢夺矿产、能源等物质资源,但现在的财富都来自于知识,而知识无法被掠夺。随着超级武器的诞生,超级大国之间,已经不敢再挑起战争。以前对和平的定义是“暂时没有战争”,现在对和平的定义是“难以想象会有战争”。
因恐怖袭击而死亡的人数,与面对因肥胖而死亡的人数相比也完全不值一提。恐怖主义的危害,主要是让人反应过度,恐怖主义就像苍蝇惹怒了一头牛,而牛冲进瓷器店,造成了大量的破坏。恐怖分子就是苍蝇,牛就是反应过度的人,瓷器店就是正常的生活和经济秩序。
我们现在面临的是生态失衡,全球变暖,环境污染等。
未来我们追求的是幸福,长生不老,甚至把人类升级为神。
我们认为人的生命是宇宙中最珍贵的东西,《世界人权宣言》指出“有权享有生命”是人类最基本的价值,但是死亡明显违反了这项权利,因此,我们对它全面开战。而在科技面前,解决导致死亡的传染病和非传染病,只不过是一个技术问题。甚至我们可以从延长寿命发展到永生,但这会带来另一个人类更新换代的问题,后一辈将很难取代前一辈的地位,因此可能会导致对永恒的青春的争夺。另外,宗教关于死亡的思想也会被颠覆。
我们第二个追求的东西是幸福。虽然科技和经济的发展非常迅速,但是人们的幸福指数并不比以前的人高。
幸福快乐有玻璃天花板,分别属于心理和生物层面。
在心理层面,快乐与否,要看你的期望,而非客观条件,仅有和平繁荣的生活并不能让我们满意,现实必须符合期望,才能让我们满足,但是随着客观条件改善,期望也会不断膨胀,以至于我们需要满足不断膨胀的期望,如果满足不了,幸福感就会下降。
在生物层面,幸福只不过是一系列外界事件导致的内在自我的生理反应,幸福与否取决于生理反应变换而并非外界事件。
现代科学想要使用生物化学或脑科学的方式,来提高人的幸福。比如使用精神药物或电击大脑来使大脑感到快乐。科技追求的是不断满足人膨胀的欲望来获取幸福,佛教则认为应该减少追求欲望来获得幸福。
人类要升级为神,有三条路径可走,生物工程,半机器人工程,非有机生命工程。
生物工程是将人的基因进行改造,加快人类进化,而不是等自然选择发挥魔力。
半机器人工程是将人体和机械结合,成为半人半机器的个体。
非有机生命工程,是将有机生命体转移到无机生命体中,比如让生命脱离人体,进入机器中。
我们没有办法因为对未来科技发展的恐惧,而去阻止科技发展。某些领域的突破,往往是来自于其他领域的发展。还没有人能够成为所有领域的顶尖专家,所以没有人能够控制全领域的科技发展。我们最初发展科技是为了治疗疾病,改善缺陷,但我们并不会就此停步,我们最终会用于增强人类机能,让人类进化成超人类。没有人能踩住刹车。
预测并不是为了知道未来如何发展,况且也是无法实现的。预测重要的是能让我们有能力选择更多其他的道路。
当人类的知识越丰富,就越难预测未来的走向,几千年前的人很容易预测10年后的世界,但是现在我们就较难预测10年后的世界了,而到了未来,预测10年后的世界就会更难。
如果知识不能改变行为,那么知识就没有用处。但知识一旦改变了行为,本身就立刻失去意义。我们拥有的知识越多,知识过时的也就越快。
研究历史并不是要重复过去,而是从中获得解放。研究历史并不能告诉我们如何选择,而是给我们更多的选项。比如在历史中,草坪是贵族们炫富的工具,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考虑是否真的要在自家门前种上草坪?是否可以放些更有用的东西,或是放上新的炫富工具呢?
最后,现在主流思想的人文主义的未来崩塌吗?
人类世
人类对其他物种灭绝的能力,远高于行星撞地球,冰河期等自然行为。人类灭绝大型动物的速度远快于小型动物,但人类祖先并非处心积虑的要消灭其它物种,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大型动物的灭绝相对进化的时间尺度来看十分迅速,但就人类观感而言,却是个缓慢的进程。
在采集时代,人们相信的是泛灵论,认为万物皆有神,人是由其他的动物变成的,世界是某一种神创造的。而到了农耕时代,人们开始相信单神论,存在一个全能的神,比如上帝,人们认为人是上帝创造的,世界也是上帝创造的。
到了农耕时代,人类把野生动物变成了家养动物,一方面保证了家养动物的生存和繁衍(这正是生物进化的目的)。但同时,家养动物们在此之前为生存而发展出来的本能、情感,在当下的已经生存环境不需要了,但它们的本能、情感仍然会影响动物的主观体验。也就是说,他们虽然不需要再为生存而猎食,但是现在他们被锁在笼子里,表现出严重的挫折或绝望。农业革命,让人类有了确保家畜生存和繁衍的能力,却忽视了家畜的主观需求。
动物和人一样也都有情感需求,这是存在在生物基因内的算法,动物只有拥有符合生存算法的基因,才能在自然选择中存活下来,然而情感也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养殖场忽视动物们的本能与情感需求,虽然它们的生存得到了保障,但是心理和社交方面都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农业革命以后,人们不再像狩猎时期那样,对动物互相尊重。人们把动物当作人类和神的资产,人类剥削动物,并将一部分奉献给神。人类认为这是神认同的自然法则,认为神会帮助人类维护这种秩序。在不同国家和宗教之间,把敌人、异教徒认为“不配当人”,只有将他者称为“野兽”,之后才能代之以“野兽”或“奴隶”。
而随着科学的发展,神也开始退出舞台。现在是人文主义的天下,人文主义渐渐变成了新的宗教,人文主义认为人才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人类开始取代神,甚至要把自己变成神。
由于对化学、微生物的研究,研制出相应药物(抗生素、激素等),人类对动物的养殖不再需要求助于神。科技让养殖方式从放养变成了圈养,动物被成群的关在一起也不会再相互传染疾病,人类可以更高效地饲养动物、生产食物了。
人类的特殊之处
基督教认为人是由神创造的,人是完整的,灵魂是完整的。
而《进化论》认为,人是由单细胞动物进化而来的,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人的器官是有许多小的部分组成的复杂系统,没有完整的个体,没有完整的灵魂,没有永恒不变的实体,人类的本质就是DNA分子,生物进化绝非永恒,而是突变。
有一种证明人比其他动物优越的理由,是动物中只有智人拥有心灵。心灵和灵魂大不相同,心灵并不是什么神秘而永恒的概念,也不像眼睛和大脑之类的器官,而是大脑中主观体验的流动。把种种体验结合起来就构成了意识流,心灵与永恒的灵魂不同,心灵可以分成许多部分,又不断变动,而且没有理由认为心灵是永恒的。灵魂是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的故事。但意识流则相反,这是我们分分秒秒都能直接观察到的具体现实,十分明确。
现在,我们认为动物和人一样,都是有心灵和意识的。目前正统科学认为,意识是由大脑中的电化学反应而产生的。
人工智能有没有心灵和意识,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
如果一个人看到狮子,就应该跑。那么在我们的反应中,只需要眼睛把看到狮子的画面传给大脑,大脑给腿部肌肉神经发送逃跑的指令就可以了,既然如此,为什么需要在心灵的主观感受中产生恐惧感呢?就像无人驾驶汽车,只需要输入不同的路况数据,然后输出形式决策就可以了,无人驾驶汽车并不需要主观感受也可以对行为进行决策。那么人类大脑中为什么会产生主观感受呢?
有一种解释是:主观感受是大脑程序制造出来的副产品。就像飞机引擎运行的时候会出现噪声,但噪声并不能推动飞机向前进。如同引擎产生的噪音污染一样,主观感受也是一种心理上的污染。
但也有可能是我们拿人类大脑和计算机做类比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人类生命基于碳元素,而计算机则是基于硅元素。
一开始,我们相信人类说自己有意识的时候就是真的有意识,然后我们就能找出人类意识的脑波特征,接着就能用这些特征来“证明”人类确实有意识。但如果人工智能也说自己有意识,我们应该相信吗?
我们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以外的任何事物是否具有意识,只是假定他们跟自己一样,这就是“他心问题”,就像“黑客帝国”、“缸中大脑”的问题一样。
人们用动物做人的精神有药物实验,是认定动物行为也带有人类的情感的前提。
对于反对动物拥有“自我意识”,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不考虑过去和未来,只是当下的反应,都是缺乏自我意识的表现。但其实都是由于对“他心问题”的无解而导致的。
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来控制地球,是因为人类能够大规模地进行合作,同时合作具有很高的灵活性。而并不是因为有什么永恒的灵魂或是独有的意识。
对于革命,历史已经提供充分的证据,点出大规模合作的极端重要性,胜利几乎永远属于合作更顺畅的一方,这不只适用于人与动物的斗争,也适用于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即使人数众多,但如果没有办法大规模灵活合作,也敌不过能够大规模灵活合作但人数较少的团体。
单一个体可以用最后通牒来反抗,使得对方不敢再欺骗或戏弄自己。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群体,用一个共同认可的故事,更容易控制住他们。那些无法创造和传播这样故事的动物,就没有办法大规模的合作。
除了主观现实和客观现实之外,还有一种互为主体的现实,那是一群人共同相信的一个故事,比如法定货币、宗教、神、国家、法律等。当一个故事不再有人相信的时候,那么这个互为主体的现实就破灭了。现在我们不再相信神的存在,不再相信异教徒之间的差异。我们现在相信人权,但人权也是一种互为主体的现实,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后人看待人文主义,就像我们现在看待宗教、神、异教徒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智人统治世界,是因为只有智人能编织出互为主体的意义之网,其中的法律、约束力、实体和地点,都只存在于他们共同的想象之中。这张网,让所有动物中只有人类能组织军队、发动革命和组织人权运动。
除了人以外的其他动物无法相信想象出来的东西,比如货币,公司,联盟,国家。一个会提起诉讼的银行家,拥有的权力,绝对远远高于大草原上最凶猛的狮子。
能够创造出互为主体的实体,这种能力不仅让人与其他动物有所不同,也让人文科学与生命科学出现分歧。历史学家希望了解神、国家这种互为主体的实体如何发展,但生物学家很难认同这类事物的存在。因此,如果我们想了解人类的未来,只是破译基因组,处理各种数据数字远远不够,我们还必须破解各种赋予世界意义的虚构想象。
说书人
人类和其他动物都拥有客观实体和主观体验,但人类还额外拥有一种对于虚构故事的想象的能力,比如金钱、神、国家和公司。甚至可以为了想象的实体,而牺牲客观实体和主观体验。
远古时期,人们把神作为想象的实体,在神这个想象的实体的统治下,进行大规模的合作。自从文字发明之后,大规模合作能力呈指数级增长,故事不再受限于人类的大脑能力,可以想象得更为复杂。同时大规模合作所需要的细节,可以通过文字更为详细地被描述清楚,也就出现了大规模分工。即使是作为神的个人品牌代表(法老、天子)死亡,只要有继任者去代表神,基于这个想象实体的运作依然可以进行。现在的公司,也是基于一个想象的实体,然后进行分工合作来达成一个共同的目标。即使创始人离开了公司,公司依然可以进行日常的运作。
有了纸(载体)和文字,政权、组织开始使用文字来进行管理,书面文字开始逐渐变得威力无穷,变得可以重塑现实,现实可以为书面文字而妥协,甚至没人在乎真相,表格上的文字和数据反而更重要。
从近代开始的政治体系,往往都是现实屈服于文字。根据一张图纸来划分地域,而不是自然地形;用分数来表示学生的学习成绩,而不是客观的能力;以及用货币来衡量物品价值。如果一个人说货币只是没有价值的纸,学位证书也只不过是一张纸,法律也只不过是一叠纸,那么他的日子肯定会不好过。胜利者总是能创造出让人们同大规模合作的故事的人和组织,而不是真正尊重客观现实的人和组织。
虚构的故事本身并没有错,而且有时还很有必要性,如果没有货币、国家、公司等为人接受的故事,复杂的人类社会就不可能正常运转,但这些故事只是工具,不该成为目标或标准。人类发明了这些概念,好让它们为人类服务,但最后反而是人类在为这些概念服务,甚至为此牺牲。
未来我们还会创造出更强大的想象、宗教。在生物科技和计算机科学的协助下,它们不但会控制我们的存在,甚至将重塑我们的身体、大脑、心智,创造出完整的虚拟世界。真要如此,再区分虚拟与真实、宗教与科学将会变得更加困难,但又比以往更加重要。
一对冤家
宗教本身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激励大家去做某件事情,它是一种助力。但人对于科技不管信不信,科技都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例如不管伤不伤心抗生素,抗生素本身就是有疗效。
现代科学确实改变了游戏规则,但并不是“以事实代替神话”如此简单。神话仍然主宰人类,科学只是让神话更为强大。科学非但没有摧毁互为主体的现实,反而让它比以往更能完全控制客观现实与主观现实。在计算机和生物工程的协助下,人类会利用科技去实现想象中的神话,例如创造超人类,实现长生不老等。
对科学和宗教的误解,多半是由于对宗教的错误定义,人们常常误以为宗教就是迷信。但人们都不可能把自己最相信的是成为迷信,而是真理,只有别人相信,而自己不相信的才会被称为是迷信。
另外,把宗教等同于对神的信仰也有问题,因为宗教是由人而非神所创立的。宗教的定义应该在于其社会功能,只要能够为人类的法律规范和价值赋予高于一般人的合法性,就应该算是宗教。基督教、纳粹、人权、资本主义、共产主义,都能算作是宗教。
灵性和宗教不同,宗教是定下一系列规则,要求人们去遵守,而灵性则是挑战各大宗教的信仰和惯例。宗教通常会努力避免信徒踏上追求灵性之旅,而追求灵性的人们会质疑宗教的各种规则。但灵性只适合于个人,而不是和整个社会,人类要合作,就不能只有问题,而需要坚定的答案。最终挑战宗教的人,却发现自己正在写下新的法则,建立新的制度发明新的仪式,否则他们无法建立大规模的合作,也就无法推翻旧的秩序。
宗教和科学并非势不两立,他们有不同方面的适用性。伦理判断需要使用宗教,科学很难进行伦理判断;事实声明需要使用科学,宗教并不能阐述客观事实。基于伦理判断和事实声明的具体指示与行为,则需要在宗教和科学之间做权衡利弊,这通常会基于个人的价值观来做选择。
虽然科学在伦理争论方面能够发挥的作用比一般想象的要多,但仍然有限。宗教能够为科研提供理论上的理由,也因此能够影响科研的议题,以及科学发现的使用方式。
宗教最在乎的是维持稳定的社会秩序结构,而科学在乎的是通过科研得到力量。对于现代历史,其实是科学和人文主义达成协议的过程,现在的科研是为了实现人文主义。而这个契约业绩将瓦解,将有一个新的契约取而代之。
与现代的契约
人类同意放弃意义,换取力量。
人类没有扮演什么角色,也没有剧本,现代生活就是在一个没有意义的宇宙里,利用科技发展不断追求更多的力量。
由于自然界的生物之间的生存斗争多半是零和博弈,所以动物和以前的人们都不相信“增长”,也就不存在贷款与利息、投资和创业这回事了,那么整个社会生活水平和经济体系无法增长。
在市场经济的非零和博弈中,大家想要的是把饼做大,增长经济,提高生活水平,资产增值。市场经济发展能够给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带来即时的反馈。所以市场经济就变成了现代大家都追求和认同的一种宗教,市场经济这个宗教相比以前的宗教,优势就在于能够确确实实地看到回报。不管是基督教还是伊斯兰教,不管是有神论者还是无神论者,不管是资本主义还是共产主义,现在大家都信奉经济增长。
之所以现在的市场经济是非零和博弈的,是因为科技让人们知道,知识是永远可以增长的,知识的增长带动科技发展,科技发展带动经济发展,这和以前会取尽用节的能源和土地资源是不同的。
但是现在的经济增长带来的后果是生态环境的破坏,温室气体大量排放,环境被污染。而以目前的环保技术,想要保护环境,主要停止经济增长,那么环保就会和经济增长冲突。
人们现在已经深入了双重竞争,一方面需要破坏环境来发展经济。另一方面,希望经济发展投资科技,让科技突破本来先进的环保技术。先进的环保技术和经济增长,都是率先造福于富人的,环境破坏对穷人的危害远大于富人。但只有经济增长,穷人才能从中受益。对于穷人来说,环境保护是个很好的主意,但如果连房租都交不出来的话,那么对受穷的恐惧远高于对环境破坏的担心。
市场经济确实带来了人口增长,克服了饥荒、瘟疫和战争。
这份现代契约给了我们前所未有的力量,但为了换取力量,这份契约要求我们放弃意义,这可能会带来一个黑暗的世界,没有任何道德、美学或同理心,但这些层面却没有变坏。因为兴起了一种革命性的新宗教:人文主义。
人文主义革命
今天对全球法律和支出造成最大威胁的是那些相信唯一真神和伟大计划的人,ISIS、圣战徒,比市场经济的世俗人民要暴力的多。
人文主义让人摆脱了无意义的境地,人文主义为无意义的世界创造意义。
人文主义关心的是人的内心感受,根据自己内心的感受来做选择和判断。内心认为一件事情是对的,那就可以去做。而对待他人,也是根据他人内心的感受来原则自己的行为,只要不伤害他人,那就是可以的。自己内心信仰才是最重要的。
人文主义的政治是根据选民的意愿来执行的。人文主义经济认为顾客永远是对的,如果制造的商品不受顾客欢迎,那么错的是产品本身。人文主义美学认为,看的人觉得美,那就是美,如果都觉得丑,那就是丑。人文主义伦理认为,感觉对了就去做。人文主义教育注重的是学生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权威说的。与以前的人以神的判断分辨对错完全不一样。
中世纪的人,从经文中获取知识。科学革命之后的人,用科学工具来获取知识。但是科学有一个重大缺陷,就是无法处理价值和意义的问题,他们没有办法判断价值观的对错问题。
有一种办法是碰上伦理问题,依然求助旧的经文。
但人文主义还提供了另一种方式,就是根据体验和敏感性来判断,连接到自己的内心体验,并以最大的敏感性来观察它们。
体验是一种主观性现象,有三个主要成分:知觉、情绪及想法;敏感性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注意到自己的觉知、情绪和想法,第二是允许这些觉知、情绪和想法影响自己。
体验和敏感性会形成一个彼此加强的无限循环,没有必要的敏感性就无法体验到某些事物,没有长期的体验,就无法培养敏感性。这两种能力是共同成长的。
以喝茶为例,通过不断的喝茶,提升对茶的敏感性,同时提升高了品茶的能力,不断的体验喝茶,之后又不断提高对茶叶品质的需求,有了更好的茶叶之后在不断的品茶,又提升对茶的敏感性。敏感性和体验就不断互相提升。
历史上的大多数战争,关注的是上帝、皇帝、将军们的视角,并不在意小兵们的感受。战争是否正义,是根据教皇、皇帝的角度来定义的。而从过去两个世纪开始,人们开始关注士兵们的感受,重视小人物的想法,如果他们认为战争是错误的,那就是错误的。
自由人文主义,社会人文主义(包括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进化人文主义(最极端的是纳粹主义)。
自由人文主义,认为内心认为什么是对的,什么就是对的,就该去做。
社会人文主义和进化人文主义,也都不相信有超自然力量或神圣的法则经典。但他们认为自由主义对人类体验的理解还有不足。
社会人文主义认为,人类的体验是个人形象,但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每个人的感受都是不同的,如果彼此的欲望有冲突,又该怎么办?比如欧盟接受难民,就会损害欧盟人民的利益,但如果不接受,又会让难民感到痛苦。民主投票的少数人和多数人两个群体,也存在这样的冲突。
自由主义中发展出的民族主义认为,应该要率先确保自己民族利益。
自由主义与民族主义携手,非但无法解决所有问题,还会带来许多新问题,集体体验的价值与个人体验的价值,究竟孰高孰低?为了保证自己民族的利益,是否就能损害其他民族?
社会人文主义认为,自由人文主义过于注重自己的感觉,而不顾他人的感受,虽然人类的体验是一切的根源,但世界上有这么几十亿人,每个人的价值都不比谁的小。社会人文主义要求人别再迷恋于自己和自身的感觉,要关注他人的感受,注意自己的行动如何影响他人的体验,应该团结起来,先放下自己的愿望,把他人的需要和体验视为优先。集体的利益大于个人的利益。然而,哪有人能够真正考虑所有人的感受,真正公平的衡量?
进化人文主义源于达尔文的进化论,认为冲突是福不是祸,能够促成自然选择、推动进步。有些人就是比别人更优越,聪明的人就该压迫愚蠢的人,人与人,种族和种族之间,也应该存在优胜劣汰、自然选择的原理。纳粹主义的诞生,是将进化人文主义结合了特定的种族理论,再加上极端民族主义感情产生的。但并非所有进化人文主义者都是种族主义者。纳粹主义只是进化人文主义的一个极端版本。
在艺术领域,不同的人文主义对应的观点也是不一样的。自由人文主义认为应该跟着自己的感觉走。社会人文主义认为艺术的价值在于对他人及社会的整体影响。进化人文主义认为艺术就是有高低之分。
三种不同的人文主义之间发生了矛盾。
社会人文主义认为自由人文主义加剧了社会不平等,拉大了贫富差距。认为自由主义鼓励每个人把自己视为独立的个体,于是同一阶级的成员各自独立,以至于无法团结起来反抗压迫他们的制度,最后永远无法平等。
进化人文主义认为自由人文主义妨碍了自然选择,造成人类退化。
从一战开始,自由人文主义受到了挑战,二战时,被进化人文主义中的法西斯主义严重打击,二战的胜利也是自由人文主义与社会人文主义的合作而赢得的胜利。二战之后,社会人文主义开始占优,直到冷战结束,自由人文主义才重新占领最大舞台,但是他向社会人文主义和进化人文主义这些竞争对手,学习各种观念和制度,特别承诺向大众提供社会福利,但是自由人文主义的核心思想几乎没有改变,人人尊重个人自由,也仍然坚信选民最清楚,顾客永远是对的这些理念。
科技本身是没有价值观的,只有使用科技的人有价值观,而人的价值观取决于信任什么样的宗教,也就是说,宗教会影响和指导科技的发展和使用。
目前还没有什么更好的宗教可以取代自由人文主义的价值观。
现在最新科技的创新与发展,都是来自于人文主义思想的影响。传统宗教的创新与发展,已经无法和人文主义相比。
本书一开始预测人类在21世纪会尝试让自己长生不死、幸福快乐、并化身为神,也只是反映自由人文主义的传统思想。为了实现这种人文主义梦想,将会出现新的后人文科技,它将从根本上颠覆人文主义。如果我们发现原来顾客和选民从来没有自由选择,能用科技来计算设计或击败他们的感觉,如果以后人类的体验也成了可设计的产品,世界又将如何发展?
实验室里的定时炸弹
自由人文主义认为人的意志是自由的,人做的决定都来自自己自由意志。生物学则认为人的自由意志是来自基因编写好的程序代码,是“生物预设值”和“随机性”。现代脑科学研究发现,人的自由意志也可以被操控,人脑的反应只不过是脑神经的电流反应。实验证实通过特殊的脑部装置,既可以影响动物的欲望与行为决策,也可以提高人的情绪和专注力。也就是说,人的自由意志,可能仅仅是基因代码的算法而已。就像计算机的“自由意志”是人类用计算机语言代码编写的。
我到底是谁?
左脑和右脑的认知是不一样的,只是正常人的左右脑是由一些大的脑神经连接起来的,左右脑可以互相影响。
科学家在对脑裂患者的研究中,发现左脑和右脑是可以完全独立思考的,就像一个身体里有2个人一样,一个只会逻辑类思考,一个只会情感类思考。
*有一项实验,加扎尼加的研究团队向左脑(负责语言)展示鸡的照片,同时向右脑展示否景照。接着问病患看到了什么,他日答:“鸡爪。”加扎尼加接着再展示许多图片给病患看,请他指出最符合他所看到的内容。病患的右手(由左脑控制)指向一只鸡,但同时左手却也伸了出来,指向一只雪铲。加扎尼加接着就问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同时指了鸡和雪铲?”病患回答:“呃,鸡爪和鸡有关系,而要清理鸡舍需要铲子。”这里是怎么了?控制语言的左脑并未接收到雪景这个信息,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左手会指向铲子,结果左脑就自创出一些觉得合理的解释。多次重复实验后,加扎尼加的结论认为,左脑不仅处理口语能力,也是个内部翻译人员,会用各种片段的线索编制出合理的故事,想为我们的生活找出意义。
我们有2个自我。“体验自我”关注当下的体验;“叙述自我”关注自己经历的故事,关注体验过程的均值而不是合值。“体验自我”往往强大到可以压制“叙述自我”,比如“叙述自我”认为应该去健身房锻炼,但是“体验自我”让自己不想去健身房,而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披萨。而大多数人认同的都是“叙述自我”,擅长在混乱的理由中编制出一个看起来合理的故事。
“我们的孩子不能白白牺牲”综合症:
人们因为付出了沉没成本,如果回头就会显得自己很蠢,于是就在原本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即使哪天明白过来了,也会说:“因为过去的失败,才让现在的我明白了真理,所以过去的损失没有白白牺牲。”
于是我们知道,自我也像国家、神和金钱一样,都只是虚构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一个复杂的系统,会丢下我们大部分的体验,只精挑细选留下几样,在于我们看过的故事、做过的白日梦混合在一起,编织出一个看似一致连贯的故事,用这个故事来告诉我们自己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哪里,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大分离
自由人文主义认为的“每个人都独一无二、各有价值,每个人的自由选择就是权威的本源”,受到了挑战:
1.科技发展将取代人在军事和经济上的用途;
2.人类整体有价值,但是个体无价值;
3.只有精英阶层有价值,一般大众无价值;
人工智能开始在很多领域取代人类,做的比人类更好。以前机器只是取代大量体力劳动,然而现在人工智能可以取代大量脑力劳动,特别是非创意领域,重复性高,资料调研量大的工作,比如司机、律师、诊断医生等。
在军事领域,人工智能取代人,可以让人避免危险。同时人工智能在作战判断和“心理状态”上,远比人类更优秀。
当越来越多的人工智能取代越来越多人类的工作之后,人类不一定能够创造出新的、人类有优势的工作。
生物本身就是算法的集合,算法的运作不受组成物质的影响,没有理由相信非有机算法无法超越有机算法,算法。以碳还是硅来表现,可能没有什么差别。
到了那个时候,就会出现无用的阶层,如何安排这个阶层的人的生活,是一个大的问题。如果利用电脑游戏,让他们进入虚拟世界玩游戏,那么自由主义推崇人类是基于人类体验神圣不可侵犯的观点,就会遭到一记致命打击。
基于大数据的人工智能,在健康、情感、政治倾向方面的分析而给出的预测和建议,也会远超人类。当个人数据完全公开给大数据平台之后,大数据人工智能会比人类自己更了解自己,人工智能给出的针对个人的决策,比一个人自己的决策更加准确。也许未来我们的决策都应该依赖于人工智能,而不是自己。因为人工智能给出的建议,比叙述自我给出的建议更加的理性且有效。
如果人工智能比我们自己更了解自己,那我们就可能把所有的决策权都交给它,它将成为我们的代理人。由于它知道我们的全部,最终变成了我们的先知和君主,它最终可能被统治阶层利用,也有可能是人工智能自身变成了统治阶层。
最终的关键还是生物体本身,只要生物本身就是个算法,那么计算机算法就能取代生物算法。
即使人工智能变得十分发达,但必然有一个精英阶层是,人工智能所代替不了的。
人类在20世纪的伟大成就是克服饥荒、瘟疫和战争,这些都是为了让所有人能享有富足、健康、和平。而21世纪的新议题是获得永生、幸福快乐、化身为神。然而这类服务,并非在于让人保持健康的正常水平,而是可能产生超人类。即使是先进的让人保持健康的医疗技术,也是富人优先穷人的。那么超人类的技术,也必将是精英们更先于普通人。
这些目的在于“超越”而非“维持基本要求”的技术,最后可能创造出新的超人类阶级,斩断自由主义本源。超人类看待一般人,就会像19世纪欧洲人看待非洲人的情况一样。不管是权力交接给超人类,或是交接给高度智能的算法,自由主义都将崩溃,那么什么样的新宗教或意识形态能够指引我们如神一般的后代呢?
知识的海洋
科技人文主义与数据主义。
科技人文主义:用药物、基因工程、电子头盔和脑机接口,来提升大脑的心智模式。
不同的物种的大脑结构是不一样的,所以体验自然也不一样。人类无法体验蝙蝠通过回声来定位,也无法体验鲸鱼的音乐和贝多芬莫扎特的有什么不同。不同种族、物种所拥有的心理状态,只是这个宇宙中所有可能的心理状态的一小部分。而科技人文主义的目标,就是通过提升人类的心智模式来让人类体验更多不同的心理状态。
可能科技人文主义需要的,并不是拥有批判性思维、质疑能力的人,而是需要专注、下决心的人,一切要求明快坚决。但这样我们的心智频谱就会越来越窄,能体验的不同心理状态越来越少。到了未来,人类就可能变成放大版的蚂蚁,像蚂蚁那样单一的工作,而不是体验不同的人生。
也许科技可以改变人的意志,把我们内心喜欢的声音放大,把我们内心不喜欢的声音降低甚至关闭,从而得到更舒适的体验。
在此,科技人文主义面临一个无解的两难:人的意志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东西;同时人类又在开发能够控制、重新设计意志的科技。
现在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科技宗教,打算直接彻底切断人文主义的命脉,就是数据主义,他崇拜的不是神或人,而是数据。
信数据得永生
数据主义产生自生物学和计算机科学。
经济机制就是搜集关于欲望和能力的数据,再转化为决策。根据这种观点,自由市场的资本主义和计划经济的共产主义就不是意识形态、伦理教条或政治制度上的竞争,而根本是不同数据处理系统之间的竞争,自由市场的资本主义采用分散式处理,而计划经济的共产主义则是集中式处理。自由市场的资本主语获得胜利是因为分散式数据处理的效果比集中式数据处理更好。而基于大数据人工智能的算法在这方面可以做得更好。
民主制度优于独裁,也是因为对于数据的处理方面,民主的分散式处理,优于独裁的集中式处理。然而现在的政治对于数据的处理,已经远远比不上互联网科技的发展。即使政府拥有所有人的数据,也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这些数据来,让国家和人民变得更好。如果人类自己完成不了这项任务,也许该让其他的候选者来试试。
智人历史从增加单个团体的人数,到团体里不同的人从事不同的工作,再到连接不同的人,最后增强了人与人之间交流的简便度。
数据主义者认为,人类会产生一个效率更高的系统“万物互联网”。
数据主义认为信息自身是渴求自由的。人之所以优于其他动物,是因为人能处理的信息比其他动物都多,生物算法也优于其他动物。而万物互联网在这方面又可以超越人类,只要信息的流动足够自由。比如,人们需要私家车是为了可以自由移动,互联的无人驾驶汽车,可以在更少的车辆情况下,实现所有人的自由移动,同时减少排放和道路拥堵。
关于意义:
人文主义认为,所有的体验发生在我们心中,我们要从自己的心里找出一切事物的意义,进而为宇宙赋予意义。
数据主义则认为,经验不分享就没有价值,而且我们不需要从自己心里找到意义。我们该做的就是要记录自己的体验,再连接到整个大数据流中,接着算法就会找出这些体验的意义,并告诉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像”记录、上传、分享”一样。
数据主义并不反对人文主义。认为人类体验也没有什么,只是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价值。上帝是人类想象的产物,但人类的想象也只是生物算法的产物。既然生物是算法,那么生物算法的意义,就可以被数据算法所产生的意义取代。一个是生物算法的世界,一个是数据算法的世界。
生命究竟能不能简化为数据流,还有待商榷,特别是我们也还不清楚,数据流究竟如何,或为何能够产生意识和主观经验。生物和算法也许还是不同的。
另外,生命是否真的只是做出各种决策?觉知情绪和想法,当然决策很重要,但这就是他唯一的意义吗?数据组越来越了解决策过程,但对生命的看法可能越来越偏狭。把生命当作数据处理和决策时,是否也遗漏了什么因素?世界上会不会有什么无法进化成数据?
若是我们为了获得永生、幸福快乐化身为神,就需要处理大量数据,这远远超过人类大脑的能力,也就只能交给算法了。
数据主义对人类造成的威胁,正如人类对其他动物造成的威胁一样。人类认为自己在这个网络中执行着最重要的功能,其他动物执行的只是次要的功能。然而,一旦人类对网络也不再发挥重要功能,就会发现自己到头来也不是造物的巅峰,我们自己设定的标准也会让我们走上灭绝之路。
我们无法真正预测未来,因为科技并不会带来确定的结果。同样的科技,也可能创造出不一样的社会。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肯定会改变世界,但并不代表只有一种结局。
如果把视野放大到整个生命,其他的问题或发展的重要性,都比不过以下三项彼此息息相关的发展:
1.科学正逐渐聚合在一个无所不包的教条之中,也就是认为所有生物都是算法,而生命则是进行数据处理。
2.智能正与意识脱钩。
3.无意识但具备高度智能的算法,可能很快就会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
这三项发展提出了三个关键问题:
1.生物真的只是算法,而生命也真的只是数据处理吗?
2.智能和意识,究竞哪一个才更有价值为?
3.等到无意识但具备高度智能的算法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时,社会、政治和日常生活将会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