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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痕·军魂

来源:华佗小知识
初入朝鲜战场的外公

 这个故事得从前年外公仙逝说起。

 “家属过来看看,骨灰里面怎么会有铁片?”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这样?”周围的亲戚们议论纷纷。

 过了一阵,舅舅慢步踱了过来,低着嗓子说道:“是家父从朝鲜战场上带回来的。”

 “……”

 全场一片死寂,再也没人吭声。

图为四川省第三革命残疾军人速成初级中学证书

 的确如此,骨灰里面的铁片是当年朝鲜战场上最普通也最骇人的子弹残片。

战场上,硝烟四起,子弹肆虐,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甚至看不清敌人的脸,勇士们都拼命向前冲锋,哪管枪林弹雨。忽然,一颗子弹射入了外公的头部,从此成为身体的一部分,直到钙化,带入灵柩之中永存。

但是,战争给外公带来的除了弹片,还有胸腔的三个弹孔,腿部半米长的伤疤以及偶发性的耳聋,等等。因为战争,外公被诊断为二等伤残,从此告别战场,退伍还乡。

每每谈到这些,外公只是淡然一笑。

“其实我能活下来是幸事,你们不知道在死人堆里面是什么感觉。”

外公不止一次的向我们形容过死人堆里的人头。

“战场上的人头就像石榴籽,一颗挨着一颗,有的淌着血,有的还绽开了花,脑花就像煮好了的豆腐脑似的,白花花的,还冒着烟儿。”

外公是被他的战友在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我一直刨啊刨了快两个小时,手早就破了,满是血,还是找不着,心里那个急啊。最后终于瞧着他了,脸色乌黑乌黑的,差点没气了,还来了发炮弹,扛上就跑了,怕再过会人真就没气了……”

图为三年前我的外公与战友们的合影

 外公八十大寿那年,还健在的老战友们戴着大红花坐到了贵宾席上,其中的一位老英雄在台上向我们说起了这件事。

  我无法描述当时的场景了,依稀记得老者说了许久许久,本来就不利索的老者从坐着说到激动得站了起来,主持人没法打断,只得搬上凳子陪上,最后老者和外公都是互相依偎着热泪盈眶下来的。

 外公遗愿是参加最后的战友会,外公说那条命是他们捡回来的,就算要没了也要告诉他们一声。但遗憾的是,上天并没有由此怜悯,生命的终点终究还是会到来。

图为抗美援朝勋章,左为战争胜利五十周年纪念勋章,右为战争胜利纪念勋章。

 当时的病危通知书已经下达了好几天,抢救车就在病房旁24小时等候着,一天至少抢救三次。我和哥哥在旁边直掉眼泪,眼睁睁看着亲人挣扎在生死边缘,却又无能为力。

 直到后来,外公的战友们来看望他,说起了很多当年的事,原来黄继光烈士妈妈慰问部队的时候还是外公把她背上了山。

 那个夜晚,外公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一宿难眠。

 病危通知书下达后,我们已经开始准备后事,外公比预期多活上了半年,护士说这半年和外公同病房的癌症病人走了十多个。

 外公的病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但求生的欲望却越发的强烈,也许是军人的本能,直到生命的最后的瞬息,嘴唇还挤出几个词。

 “这是我的任务……”

 “活下去!”

战场上的弹片不仅留在了外公的身体里,也留在了外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