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一度悲观地认为纯的女孩子趋于绝迹了,正如世间的王子仿佛都已隐居只留下些白马在游荡般。要不张艺谋为《山楂树之恋》选女主角时,就不用千挑万选了。用老谋子的话来说是,不光要漂亮,一定要青涩。未经雕琢,水般纯净。尽管周冬雨的入选引起了一片非议声,然而我们不得不像张艺谋一样感叹:清纯的女孩子越来越少了。
纯的女孩子当然没有一成不变的标准,那更多的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她可以是徐志摩笔下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可以是白居易《琵琶行》里“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琵琶女,也可以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的美艳。我判断一个女孩子清纯与否的标准是:能否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倘若能让我深感“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想我的定力会马上经受巨大的考验——对天发誓,不是想入非非。也许只是像张爱玲《爱》里所说,只是轻轻问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吗?
纯当然不是无知,不是幼稚,不是傻气,不是保守。相反,真正的纯,应该糅合着灵气、聪明与包容的心态。据说文革时代的恋人谈恋爱时几乎没有什么肢体接触,那种社会风气把单纯扭曲得让人叹惋。有一对情侣恋了半年,终于有一天男孩鼓起勇气,在那个女孩的脸上亲了一口。当时那女孩吓得嚎啕大哭,扭身就跑回家,撞开门对她妈妈说:妈,我怀孕了!
这种可怕的纯当然不是我们想要的。在这个物欲快车高歌猛进的时代,女孩子的纯似乎成了一种传说。当“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的幌子也能四处张扬,当“笑贫不笑娼”的畸形价值观还能成为某些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当芙蓉姐姐凤姐之流可以出尽风头频频曝光时,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一部《山楂树之恋》唤醒了那么多人心中沉睡已久的欲望。
我至今不能忘怀中学时代几个给我写过情信的女孩子。她们娟秀的字迹,纯净的文字,信纸上唯美的背景图案都让我惊喜不已。尽管碍于种种原因没能与她们其中任何一个编织风花雪月的时光,然而有的女生拿信在教室门口久久等我的情景却是刻骨铭心。那时的女孩子多纯啊,亮如秋水的瞳仁里总是漾着酣畅的笑影。你真的不忍心跟她们大声一点说话,怕把那份娇羞吓得如含羞草一样瞬间缩回去。我甚至偏执地觉得跟这种女孩子谈恋爱是一种罪恶,因为她们是完全的不设防与痴心一片。任何轻率的回应与浮夸的行为,都会在那白纸一样的少女心灵,留下肮脏的痕迹。你只能祈祷,只能祝福,只能祝愿她们有朝一日能有一个好归宿。
女孩子的纯,其实往往是被男人一点点摧毁的。男人在呼唤单纯的同时,是否更应该扪心自问?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柳原与范苏的对话颇为经典。柳原说:一般的男人,喜欢把女人教坏了,又喜欢去感化坏女人,使她变为好女人。流苏则答:你要我在旁人面前做一个好女人,在你面前做一个坏女人。几句简单的对白,道出了多少男人心中的矛盾心结。男人这种动物有时就是这样的可笑,做着自相矛盾的事情,到头来讽刺地发现结果非自己初衷,追悔莫及。本来一个女孩纯得不能再纯,男人于是如艺术家般耐心地一点点地加以雕琢,尽管不少男人的技艺不敢恭维。慢慢地,女孩学会了忘情地接吻,学会了小鸟依人的拥抱,学会了爱情中种种不可缺少的恋爱方式。在笑与泪的交织中,她们终于变得成熟与单纯不再。在某个时光的罅隙,在某个灰暗的角落,蓦然发现一切物是人非,不知应该怪谁。
为什么男人喜欢女人的纯可以喜欢到近乎变态的地步?这真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单用所谓的“处女情结”之类的理由来解释似乎显得过于片面,毕竟现在的男人在这方面的包容已是有目共睹。我想,纯是一个具有吸引力意义的符号。男人喜欢纯,其实是喜欢女人隐藏在其背后的好奇心、包容心与真性情。试问这样的女孩,有谁不爱呢?不过话说回来,我宁愿看到一个女孩不纯,也不愿看到一个女孩装纯。
也许男人不应该太贪心,因为女人的纯永远是稀有之物。至于男人的纯,说出去怕变成一个笑话。因此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