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岁暮天寒，呵气成霜。
程槿单手提着水壶，走在冬夜的冷风中，脑中莫名浮起这句话。
北方的冬天总是会给南方姑娘一种说不上来的畏惧，以至于全身的皮肤都跟着作出了反应。
冻破了手便是第一个让她苦恼的反应。
在想着如何在冷风和雾霾之中保护自己的恍惚之间，低头的她看见一双鞋停在自己面前，便下意识稍稍抬头停住脚步。
面前是一件黑色的线衫，外头裹着黑色羽绒服，拉链未合大方敞开。
她定了定心神，想到自己差点撞上人便站定等着他走。
可与那人僵持了大概四五秒之后她才发现他也在让着自己，仓促之间她说了声“抱歉”便抬脚闪身避开人。
男生的声音中有些好笑的情绪，却还是在程槿离开之前回应了一声“嗯。”
2
雾霾大到学校停课这种事情，程槿作为一个来自环境优美的水乡姑娘是无法理解的。就像她明明知道关于雾霾的各种知识，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可以有这么大的雾霾。
于是那天她利用放假的机会大方的戴着口罩跟着自己的组织出去做活动。回来的路上，她的队长问她“程槿，有男朋友吗？”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队长的用意。但队长认真的再问了一遍，她便不好躲避的回答“嗯……没有。怎么了吗？”
队长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吧，咱们系的大一大二大三的，你想要哪个年级的，我给你牵红线。”
话这么说了出来，程槿虽然脑子里全是惊讶却还是下意识的说出“大三的。”甚至说完之后她都有一种想把自己活生生掐死的冲动。
“嗯…大三的，汪晨他们宿舍的怎么样？”
“啊？”
3
约见面的日子就定在了某个周六，学校门口的蛋糕店。
程槿收到队长发来的消息的时候，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刚换膜的手机抖了出去。
(好的，谢谢学长)
(不客气啦，你们俩能成记得请我吃饭)
(啊……学长…你别这样…)
程槿发完信息把手机丢在一边，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沉思了起来。
室内的暖气开的旺盛，穿着单薄的睡衣不盖被子也不觉得有多冷。和外面的寒冷对比，简直让人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她拿起手机再回复了一条给队长，便掏出房卡放进羽绒服的口袋，拉上床帘把睡衣换了下来。
外面冷的她简直不想把手拿出来玩手机，把自己的炒饭等完之后她准备打道回府。偏偏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接听后答应了帮舍友带东西的请求，却也看到了队长继续发来的消息。
于是一只手提着饭，另一只手便在快速的回复消息。
食堂前面有挡车行的铁柱，程槿全神贯注的看着手机一只脚顺利的避开了铁柱，另一只脚成功的撞了上去。
突然失衡的她双臂展开保持平衡，身体却还是不自觉前倾，直直的摔向前面一个黑衣服的胸膛里。
黑衣服男生猛地发出了一声“哎哟”
于是摔在半路的程槿突然找回平衡，稳了稳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去看差点撞上谁，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开。
4
约定的那个日子很快到来了，那个星期六，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草木生香，微风吹拂，雾霾散去。
程槿自某日雾霾之后见到过的最清晰的世界和最蓝的天空。
她提前半个小时到了约定地点，点了小蛋糕和奶茶顾自享用着，对于待会儿要见的人，说没有期待是假的，说期待有多大也是假的。
各种滋味，在她的心头交杂。
蛋糕店门被推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大方的往她的对面一坐，眼眸中参杂着些许好笑。
男生说不来有多么惊为天人的帅气，却有些阳光的味道夹杂在他的眼眸，干干净净明明朗朗的人。
“程槿？”
“嗯……学长…学长好。”
“我叫陆早”
“嗯……”
就算不喜欢，但是还是很紧张啊。
程槿有种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
5
“你最近怎么老一个人跑出去？恋爱了？”
这是舍友的问题，程槿避开没有去回答。
陆早表白了，面对陆早放下他的招牌微笑之后认真的言语，她有点措手不及。逃避之下说考虑几天。
这一考虑便过了一个星期，期间陆早也依旧有来找她。两个人出去后虽然双方都不提及表白的事情，却气氛也显得异样的尴尬。
有些事情，果然是不能拖啊。
程槿再一次赴了陆早的约，黑夜之中，暖黄的路灯之下，程槿第一次抱住了陆早。
陆早比她高出不少，她没有踮脚到他的胸膛。窝在他的胸膛的时候，程槿轻轻的说“陆早…我们交往吧。”
陆早身体很明显的震了一下。
6
决定交往后的一天，陆早便提出了晚上请双方宿舍吃饭唱歌的主意。而程槿只当这是他惯有的行为，没有多加想什么答应了下来。
晚上的酒杯果汁杯交碰之间，程槿的舍友说“程槿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啊，谈成了才让我们知道，还是这么优秀的学长。”
陆早宠溺的揉揉程槿的脑袋，帮她开脱“是我不让说的。”
这话说出来，双方宿舍的人便立马开始起哄。
陆早被调侃着，程槿默默吃着自己的菜，喝着果汁，眼神却飘忽闪躲着。
“哎呀，罚酒我们可怕喝坏了你俩，不如……你俩接吻呗！”程槿舍友不安分的提出建议。
程槿下意识的看了对面一眼，再缓缓看了看舍友，最后看向陆早，十分惊愕的拒绝“不……不要……”
陆早伸手把程槿圈进怀里“这种事情，不让你们看。”
于是两边宿舍又起哄开了。程槿脱出陆早的怀，有些尴尬的拿起筷子继续吃。
陆早眸光一沉，笑得更加灿烂。
7
程槿说她不喜欢抽烟的男生，在全包厢的烟味之中陆早看见程槿走出去后，默默的抽出烟，点着之后眼光有些呆滞的看着门板。
一会儿，他看见程槿的手机亮了，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推销员：好好珍惜。
他好笑的把屏幕光关掉，继续沉思。
程槿走出厕所，甩了甩手上的水，抬头便看见了汪晨。一个穿着米白色运动服的男生，自己男朋友的舍友。
“学…学长好。”
“不用这么拘谨。”
“嗯……。”气氛有些尴尬，程槿低了低头，准备回包厢。
汪晨站在原地看着她，轻声“我第一次看见陆早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用心，大学三年他都没为了哪个女生这么高调。程槿，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自己感受吧。”
一字一句仿佛都有了形态和重量，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她忍不住眼泪，忍住了回头的冲动，点了点头之后低头走进包厢。
陆早熄灭了烟，她坐在他身边转而背对着他躺靠在一边。
“累了？”陆早问。
“嗯。”
“行，先睡会儿。”
8
“陆早，程槿现在在医院……”
他拿着手机直接冲出了自习室。
电话是程槿舍友打过来的，说的是程槿自己跑出去买东西，正值生理期疼得难受，直接晕倒在了路上。
陆早的心仿佛被揪住。
到了病房，程槿已经醒了正在打点滴。他环顾四周，除了程槿的舍友，还有自己的舍友：汪晨。
“汪晨？”
“我正好碰到了她，她捂着肚子蹲在路边。怕她有什么事就去看了看，没想到她直接晕了，我就把她送来了医院。”
“谢谢。”
“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陆早笑了笑，看着虚弱的程槿，摸了摸她头，略有些无奈。
“今天怎么不跟我说你不舒服，我就帮你了。看你这样弄得自己。”
“啊……你在忙着考试的事啦，我才不想你不好好准备呢。”
9
后来的日子里，陆早身边的好友总是会夸赞程槿。
“你这女友啊，可真善解人意。好处吧？哈哈哈哈小子”
“程槿真是贤妻良母的好典范。”
等等诸如此类。
陆早没有回应所有的夸赞，只是报以微笑。
10
“程槿，你不喜欢我。”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陆早考完了，这个时候快临近放假。
他们两个坐在电影院，整个场次就他们两个。
屏幕上的故事不够有吸引力，爆米花也没有以前的好吃，旁边的程槿什么话也没有说，长长的沉默在整个放映厅弥漫开来。
“你喜欢汪晨吧。”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走吧。走出这个放映厅，我们就和平分手。你不用这样委屈的呆在我身边，痴痴的想着别人。”
在五六分钟的沉默里，程槿起身，缓慢的走了出去，仿佛每一步都有踩在刀尖上的谨慎。
每一步也仿佛在陆早的心上插着刀刃。
11
这个学年刚开学的不久，大一新生入学之后，陆早替去理发店做兼职的朋友的班，碰到了一个学妹。
仿佛要去约会一般的严肃和谨慎，各种对他弄得头发吹毛求疵，嚣张又可爱。
之后的一个周末，他又替了一个生病同学的班去发传单，穿上超级玛丽的道具服，在一个很大的地下广场入口发传单。
上次在理发店的那个学妹跑过来接了传单，眼眸充满热情又小心翼翼的问他“那个…你好可爱啊…我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出去打水的时候，一个穿着薄荷绿色羽绒服的女孩子差点撞上他，给他说对不起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突然浮起了曾经那个学妹的脸。
和舍友一起出去买饭的时候，薄荷绿色的女孩子拿着手机碰上了食堂门口的铁柱，差点儿摔在他身上，而后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完全没有管顾他和舍友的反应，直接走了。
那个女孩子，好像就是以前的那个学妹啊。
几天下来的脑海里都是那个学妹的影子，他想自己许是很久没谈恋爱了，正巧大二的学弟说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便应允了。
约会那天的好天气，蛋糕店好闻的味道，坐在窗边的薄荷绿女孩子。
他的世界仿佛一瞬间点亮了。
但这些，他都没有告诉程槿。
就像他有次和程槿一起自习，看见程槿书里夹着的偷拍汪晨的背景的照片。
在那场宣誓主权的饭宴上，被起哄亲吻后看到程槿先看的人和惊恐的反应。
程槿从包厢出去后，那个被改为推销员的汪晨的号码以及程槿后来哭红的双眼和身体极力抑制的轻微抖动。
程槿因为生理问题进医院后，手机里面留着的最后那通电话的对象。
所有这些，他陆早都没有告诉程槿他知道。为的就是能够有天感动程槿，可是在刚刚的沉默中，他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程槿的身影消失在放映厅中，陆早瘫坐在座位上，竟突然有种眼眶湿润的感觉。
多情总被无情伤啊。
可是就算你不喜欢我，我好像还是没办法放下你。
程槿。
程槿。
你是我，刻在心上不愿愈合的伤啊。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