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首页正文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下)

来源:华佗小知识

06

我上大学时,我们仍然保持着一月一次的通信。她因为是铁路职工,乘车方便,大二的一天,她忽然来到了我就读的学校。

我们都很兴奋。我领着她去人民公园游玩,去二七广场吃饭,然后,坐在体育馆的阶梯上,我们聊着生活的变化,也聊着文学。

我给她讲读《罗兰小语》的感悟,她给我背席慕容的诗。暖暖的阳光照在她的笑脸上,那种美好的感觉令人怦然心动。

也就是那次见面。

她羞涩地说:“我们能不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呀。”

我笑着说:“你在我心里,就是一辈子的朋友。”

她忽然望着我说:“你爱我吗?”

这一句问话太突然,我显然没有做好准备。

我说:“爱!但我想,二年后我毕业时,我们再来谈这个话题,好嘛。”

她说:“为什么?”

我说:“我们最后不能在一起,怎么办?我在郑州,即使毕业分配,也只能分配在河南,而你,在湖北。你想过吗?”

她说:“我没有想过,我不管,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你是不是不爱我?”

我说:“我真的爱你!但,咱们先冷静一下,你回去想想,我们下次见面再商量商量,好吗?”

她抬起头,眼里噙满泪水,生气地望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生气。我抚触着她的头发,把她搂在怀里,她放声大哭起来,越哭越伤心。我心里也沉甸甸的。

我送她到车站,临走时,她忽然拉住我的手,哀求似地对我说:“你如果不同意,我们还做笔友,你别不理我,你记住给我写信。”

我说:“我同意,我会给你写信的,别想那么多了,我放假了就去找你。”

她说:“你不用来回跑,我坐车方便,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我笑着说:“好的,我下次带你去爬嵩山。”

她也笑了。

但,就在列车鸣笛,马上要启动时,她忽然又冲下火车,紧紧地一把抱住我,泪水流个不停,好像生死离别一样。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流淌下来。

07

她回去后,我写了一封信。

我给她解释了我的担忧。我的父亲和母亲,从我记事开始,就一直两地分居生活。

我父亲当兵返乡后,就去了铁路施工单位上班。和我母亲结婚后,母亲一个人在家种田,父亲一年回来不到二个星期。

我12岁之前,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个老北山人(那时,父亲在北山修遂道)。

12岁后,我跟着父亲去了城市读书,与母亲又分开。在我内心深处,对于两地分居式的生活,充满着深深的恐惧。

我害怕,我像父母一样生活。我害怕,让她爱得如此痛苦。我不是不爱她,我觉得我还没有能力给她幸福。我越爱她,越不敢给她承诺。

那时候,户口管理很严格,我毕业后,是不可能分配到襄阳工作的,而她呢?铁路职工也是金饭碗,她的父母能让她辞职,跟着我一起生活吗?

生活的磨砺让我理智的可怕,残酷的现实折磨着我,让我失去了人生的理想,消耗着我生命的激情。

我变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也把这种悲观情绪传染给了她。

我写完这封信后,一直不敢寄给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她说这些令人丧气的话。

08

她很焦虑,以为我不理她了,接连给我写了二封信。我好像看到她坐卧不宁的样子,看到了信纸上一滴滴的眼泪。

我终于在二个月后,下决心把那封信寄给了她。

奇怪,一连二个月,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怎么了?她生气了吗?她生病了吗?她是不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还是她冷静了下来,决定不再和我交往了?我胡思乱想着,心中充满悔恨,为什么要写这么一封信给她!

就在我焦虑万分时,突然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

信不是她写给我的,而是我的同桌写给我的。

我很奇怪,为什么我的同桌会有我的地址,会给我写信呢?

09

信中的内容,更让我目瞪口呆,伤心欲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桌告诉我,王玉芳一个月前,坐单位的班车去上班,在一个铁路道口,班车与火车相撞,王玉芳当时没事,还是自己走到医院的,但是,到医院后,就昏迷过去。

医生发现,她内脏大出血,颅内也有出血。经过几天抢救,还是不幸去世了。

她去世前嘴里微弱地喊着我的名字。

她去世后,在清理遗物时,发现了我俩一大筐的通信。

同桌才知道我的地址,并给我写了一封信。

我呆若木鸡,眼泪止不住流下来,脑子里想起来我们交往的每一个细节,想起来她一个人摸黑赶到我的老家,想起来最后一次见面,临上火车时她抱着我,泪流满面,她难道有预感吗?

从不信鬼神的我,晚上一个人来到学校前面的十字路口,买来厚厚一沓冥币和烧纸。火光中,恍恍惚惚,好像她向我走来,我刚想给她说话,一晃又不见了人影。

我好后悔,也好内疚,为什么要给她说那么多悲观的话,为什么要给她写那一封悲观的信。她是不是想不开了,精神恍惚了,才遭遇到车祸。

我一遍遍地自责,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而她,却永远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