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齐飞并未扯谎。宝璃山确是有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传闻说山里住着玄修高人,真有怀着拜师的心去寻找的,但是都一无所获。也有一些倒霉蛋山中遇险,在生命垂危之际似乎瞧见了传说中的高人施以援手,最后大多能捡回一条命。于是宝璃山有世外高人的传闻更真了。也是基于此,陈良忆才对齐飞抱着一丝希望,没有把他直接轰走。
宝璃山在擎魔山以西,山势连绵不绝,其中峰高谷深,猛兽横行。如果擎魔山还能偶尔看见一些人气,宝璃山就全是仙气了——景色幽丽,绝无人迹。
齐飞刚到山脚下,就伸开双臂,极满足地深吸口气,相比河洛城,他更喜欢这里。眼前的景色和胸腔中的空气味道都让他无比舒服。
家就眼前,马上就能见到师父了。
齐飞仰天长啸,啸声恣肆欢畅,幽林中栖眠的鸟儿,呼啦啦一片振翅高飞而去。留下咕咕的鸣叫,似在抗议齐飞惊扰它们的好梦。
齐飞不再耽搁,矮身就钻进了浓密的山林。明明前方枝桠交错,利刺丛生的地方,只见齐飞一晃身,耸肩歪头人就过去了。在这种深山老林中,原没有路径,他的双脚却像长了眼睛一般,或挺直的走,或弓腰跳上几跳,或急速跨步冲过,一会一个变化,如此这般地攀爬而上,等他登到半山腰时,除了衣角鞋面沾了些露水之外,竟看不出一丝疲态。常年在深山中的猎人樵夫也做不到他这样。
半山腰处有块半大不小的平台,可容3,4人站立。从这望出去,群峰鱼列在前,云雾缭绕之态,似海如潮。几点高绝的峭峰,在云海中傲然指天。齐飞站在崖边,只觉得两肋生风,心中激荡,心想我何时才能冯虚御风,遨游在这天地间,岂不是件乐事。
突然响起一声怪叫,齐飞才收拢了幻想。他急忙抬手护住头脸,发出怪叫的是一种叫乌郎的鸟。乌郎全身漆黑如墨,唯有双眼白如盐粒。世人都说乌郎被人所负,所以专食人眼来报复。小时候师姐榴玉为了震慑他的顽皮,就搬出乌郎爱吃小孩子眼睛的故事,所以到现在为止,乌郎在他心里都是惊惧不详的存在。
他揉揉拳脚,暗笑自己吞山巨兽都见识过了,还担心小小的乌郎鸟吗,转身就朝一侧崖壁跳出去。
寻常人见他这般跳法,怕是要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面山壁直上直下,如天斧劈开一样的平整。岩壁上也长着稀稀落落的孤松野草,却根本不能用来借力。跌下去就是十死无生!
眼见齐飞一跳之力使尽,将要下落时,复又弹起。仔细看他落脚处,竟有一根碗口粗的木头横伸出来。只是风吹日晒的,显得有些腐朽。紧接着,齐飞又连跳了两根。每根木头相隔三尺远近,饶是这样,估计敢跳的人也不多。齐飞非但不紧张,看他兴致高昂的模样,竟把天险当成了难得的玩耍。
喀嚓!
齐飞落脚时便立时觉出不对,那截日晒风吹的木头应声断裂,他的身体猛地下沉,慌乱间,他眼角余光中崖壁上方挂着一根细长藤,闪电出手,一把抓住。
入手感觉软滑腻凉,所抓之物还在扭动,匆忙一瞥,卧槽!是条青鳞长虫,蛇颚大开,上下四颗钢针样的毒牙隐见毒液喷溅,猩红的蛇信差点伸到自己脸上。
走你!齐飞带着一阵恶心,急忙甩出去。耳旁呼呼风响,下坠之势不减。
齐飞心中却有些得意,为何?
他有九天揽月步。在这种生死绝境中,只见他虚空借力,右脚一点,人就翩然掠起。
有了经验教训,齐飞也就小心许多,又跳了5,6根木头栈道,最后凌空一跃,跳上一个突出的石台。向上走过几级错乱的石阶,一块天然巨石挡住视线。巨石上有苍擘大字:宝璃。不见落款。
转过这块巨石,眼前复现羊肠小径,修竹掩映,直通峰顶。这才是登上宝璃山的正确路径,不得要领的人往往迷失在那茫茫山岭之中了。
近前的是一湖碧水,水清见底,是峰顶自然形成之物。旁边是几垄菜畦,自从师姐去后,
菜畦就被野草霸占了。远处几间草舍隐现在翠竹之中。更远的地方有一顶四角凉亭,师父每于暴风骤雨之际,独自一人在凉亭中饮酒高歌,千山风雨在他的面前都弱了声势。
“师父,我回来了!”
眼前的草舍还是原来的模样,小院里练功用的几口大水缸还有木人桩都在。半个院落都开满了紫藤花,微风习习,暗香远浮。
安静,太安静了。只要师父在的地方,必然有酒有笑,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安静。
天地之间一刹那彷佛失去了所有的声响,这诡异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师父出事了!
齐飞狂风一样冲进草舍。师父的屋子凌乱不堪,床,桌椅东倒西歪,墙角堆放的酒坛尽皆粉碎。地上,墙壁上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师父的修为怎么会遇到敌手?
不在这......也不在这......这里也不在......
齐飞找遍了峰顶的每一处角落都不见师父的踪影。他眼神惊惶地四处观察,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塌湿,他运起所有修为全力奔跑,只为了快点确认心中猜测。
然而夕阳无情地收回最后一缕霞光,夜色悄然降临。
草舍内没有一丝光亮,院外的竹林起伏着幽幽的呜咽声包裹着草舍,也包裹着齐飞。他眉头紧锁,眸子盯着墙壁上的两行缭乱字迹一眨不眨:
红藕香残秋霜烈
金鸡玉碎鸟山东
......
齐飞脸沉如水,他参了一个时辰,还是猜不出来师父的意思......
他微微有些郁恼,都什么时候了,师父还有心给他出字谜。顿了顿,他终于起身走到中院,耳边虫鸣唧唧,和着万物的声响,心中说不出的烦躁,抬头望天,一轮明月熠熠当空,无穷月华流洒,化育万物众生,寂静无言。
齐飞心头一动,意识世界中久不闻声响的青末竟然苏醒了,慢腾腾地伸了个懒腰。齐飞急忙内视,呼唤青末。
“我师父不见了,他留了两句诗,你帮我参详参详。”
“唔......还以为自己缓不过来了......没工夫管你那破事,你现在即将突破,赶快,把那个鸡蛋精掏出来,它肚子里有本书,取出来备用。还剩一颗雪果,趁这次就用了吧,我也跟着沾沾光。”
齐飞依言掏出鸡蛋精,刚准备撸袖子动手。鸡蛋精似乎彻底怕了齐飞,急颤了两下就恢复成原来大小,再一张嘴,一本书就到了齐飞手里。
映着月光,只见陈旧泛黄的书皮上写着几个古拙的小字,“修习录”。随手翻了几页,竟然都是空白,齐飞知道青末自有道理,也就不说多余的废话。
他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嘴巴微张,鸡蛋精就准确地把最后一枚雪果吐给齐飞了。
有了前次的经验,齐飞不再傻傻地去硬抗雪果的强横能量了,意识身抱元守一,坐镇天灵台。这枚雪果在齐飞口中立即嚣张地化成大小不等的能量体向齐飞的周身经脉冲击而去,凭着齐飞玄生6级的能耐绝不会撑过3息之数就会身死灵消。
“小崽子,你青末爷爷在此,都给我老实点!”
此时的青末可谓是威风八面,料理这些能量体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元神一分二,二分四,霎间,出现千百个化身。这些化身一出现就顺着经脉追蹑能量体而去。到最后,不可一世的能量体被青末的化身追的鬼哭狼嚎的到处藏躲。
却说齐飞返观内照,当与外部世界斩断所有联系后,他的意识身睁开眼,打量这片浩瀚的意识空间。除了脚下的天灵台泛着玉白的光,其他范围都笼罩着黑黢黢的烟雾,翻滚不休。
此时天灵台突然出现一样东西,正是那本“修习录”的书。齐飞捡起来,翻开第一页,只有四个大字:
我心光明。
齐飞的心猛然震颤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良久,他长吁一口气,端端正正地盘腿坐下,继续翻看那本书。书上的字在心外世界看不到,只能在意识世界可看,本身就是奇书。
“古有大能开创天地,衍化大道三千,宇宙万灵,果信其乎?吾谓天地万灵秉气运而生,依气运而死,与创世神何干。是故人欲求大道,皆须洞悉气运之奥妙。吾......”
这人口气大得很,齐飞虽然在天麓书院没上几天课,可是对创世纪还是有些了解的,而据这人所写是直接否了创世纪的内容,包括天元大陆公认的修炼功法。
莫非是位天纵之才的遗笔,齐飞初读之下似乎觉得有些地方颇为玄奥,照他所述去修炼,或许能练成玄宗玄武境的强者呢。这本书的价值恐怕难以估量啊。
齐飞小心脏砰砰乱跳,翻到最后几页时,是书作者的介绍。齐飞仔细看去。
“吾因先天不足,终生止步于世修,玄修一途无望,著述此书,惟待有缘者依此法......”
“世修!卧槽!到底谁特么给你的勇气著书的啊?”齐飞虎目含泪,仰天悲愤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