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O09年第54卷第3期(总第224期) JOURNAL OF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2309 Vo1.54 No.3(General No.224) 《郑风・褰裳》诗中“狂童"之所指 薛立芳 (商丘师范学院历史学与社会学系,河南商丘,476000) 摘要:《郑风・褰裳》中“狂童”之所指,主要有郑厉公“突”-9“淫女戏谑其所私者”两种说法。实际上,春秋时 期还没有后世那种君主集权的大一统思想,以上两说都囿于后世的尊君思想而未能得出正确结论。当时国人参政 议政,大胆地批评当政者甚至国君之事颇为常见。根据春秋史事,“狂童”应当为郑昭公忽,此诗虽然看似民间情 歌,但却不可简单地理解为男女私情之作。所谓的“淫诗”事实上往往与政治之I"4有着密切的联系,人们或引用以 影射政治,又或托男女之辞以言君臣之事。《褰裳》诗正是国人利用郑国当地通俗的歌谣形式来讽喻当政者,表达 自己政治观点的佳作。 关键词: “淫诗”;尊君;《褰裳》;“狂童”;郑昭公 中图分类号:1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973(2009)03—0052—04 《诗经・郑风・褰裳》: 不已,无可奈何。是故郑国之人思得大国之正己,欲大国以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 兵征郑,正其争者之是非,欲令去突而定忽也。……忽是庄 之狂也且! 公世子,于礼宜立,非诗人所当疾,故知狂童恣行谓突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 也。”l2 J( 这一说法其实是根据《毛序》、《郑笺》所述关于忽 之狂也且! 突争国的本事所作的推断,《毛序》、《郑笺》并没有明确“狂 《褰裳》为《诗三百》中的名篇,现代学者大多在朱熹“淫 童”指何人。另一种说法以朱熹为代表,他不同意《毛序》、 诗说”的基础上,认为诗为爱情诗,表现了女子对爱情的大胆 《郑笺》的旧有说法,提出诗为淫诗,“狂童”为淫女戏谑其所 追求。诗中的“狂童”便是女子对 tl,上人“子惠思我”之“子” 私者之称。l3]( 这种提法虽然称为“淫诗说”,但从本质上来 的戏谑之称,有种打情骂俏的意思。f1_㈣ 然而根据《毛诗序》 讲,是与现代学者将诗解释为爱情诗是一致的。此外,还有 及《郑笺》关于诗本事的记载,这首诗完全是政治诗,与男女 一种观点则认为这两种说法都不确切,以清代著名的疑古学 情事无关。诗中的“狂童”指的是郑国当政者,而“子惠思我” 者姚际恒为代表。例如对于孔氏所提出的“狂童”指郑厉公 之“子”指“大国之卿”…(嗍),两者并不相同。对于这两种截 突的说法,他指出: 然不同的说法,学者们往往非此即彼,采纳其中一说而否定 《春秋》,突以桓十五年奔蔡;其年冬,公会宋公、卫 另一说,究竟这两种说法哪种更为接近事实,两说之间又有 侯伐郑等。十六年,公会宋公、卫侯、蔡侯伐郑。《左传》 怎样的内在关联?本文拟对这些问题作些初步探讨,希望能 日:“谋伐郑,将纳厉公也”。是诸侯皆助突伐忽,今乃谓 够有助于对这一问题的认识。 国人怨突篡国而望他国来见正,岂非梦语耶! 嗍一lo9) 姚际恒认为,在忽突争国的过程中,各诸侯国如鲁、宋、 一、“狂童”辨析 卫、陈、蔡都站在郑厉公突的一边,助突伐忽。从这一角度来 在《褰裳》诗的研究中,“狂童”究竟指何人十分关键,如 看,如果“狂童”指郑厉公突的话,那么根据春秋史事,郑厉公 果能够辨明“狂童”之所指,那么诗本事也就清楚了。目前关 突篡国实际上得到了诸国的支持,因而所谓的国人望他国见 于“狂童”之所指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以孔颖达为代表,他 正之说也就变得无从说起了。基于这种认识,姚际恒又进一 认为“狂童”指郑厉公突。孔颖达《正义》谓:“作《褰裳》诗者, 步指出:“因叹《序》说‘思见正’,本循韩宣子、子大叔之言而 言思见正也。所以思见正者,见者,自彼加己之辞。以国内 云,……皆非也。”l4 J( ’姚际恒批评旧解“狂童”指“突”与春 有狂悖幼童之人,恣极恶行,身是庶子,而与正嫡争国,祸乱 秋史事不符,很有说服力。但他因此而否定《毛诗序》“国人 *收稿日期:2OO9—02—07 作者简介:薛立芳(1981一),女,河南修武人,商丘师范学院历史学与社会学系讲师,博士。 52 思大国正已之说”则有些激进,因为“狂童”指“突”之说始见 于孔颖达,《毛诗序》并未有此说,若因孔颖达的误释“狂童” 便否定《毛诗序》“思大国正己之说”显然有些武断。笔者认 为,除了郑厉公突之外,郑昭公忽更符合“狂童”的特点,并且 与“思大国见正”的主旨更相合。 首先,郑昭公忽的“言论”和“行事”都明显具有“狂”的特 征。“忽”的“狂”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他不将大国放在眼 可从,而必于子哉。狂童之狂也且,亦谑之之辞。”[3 黝 本来 是一首政治批评诗,却被他如此作解,结果完全与上层统治 者脱离关系。清代学者姚际恒虽然批评旧说,但他仍然受到 时代的影响,未能提出“狂童”究指何人。 其实在春秋时期,还没有形成后世那种君主集权的大一 统局面,也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的尊君思想。血缘宗族组织仍 是社会结构的主要组成部分。宗族观念在当时的社会中仍 有相当的影响。当时的国君以及贵族大夫具有明显的双重 中,盲目自大。《左传》桓公六年,公子忽帅师救齐,有功于 齐,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大子忽。但是却遭到了忽的拒绝。不 身份,既是政治上的执政者,又是家族长的代表。国人既是 仅如此,“忽”还说出了这样一番道理:“人各有耦,齐大,非吾 耦也。《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国何为?”[5 J(Pn 郑 公子忽却完全不将大国放在眼中,不仅拒婚于齐,并且说出 “大国何为?”之语,足见他的狂傲,也为El后众国支持“突”, 而“忽”孤立无援埋下了伏笔。其二,“忽”的“狂”还表现在他 居功自骄,傲视诸侯。从他发动郎之战的行为便可看出。 《左传》桓公六年:“诸侯之大夫戍齐,齐人馈之饩,使鲁为其 班,后郑。郑忽以其有功也,怒,故有郎之师。”_5 J( ’公子忽 因有功于齐,不满于仍按周班次序居鲁之后,便怒而发动郎 之战伐鲁。这与之前他拒齐婚时所述理由形成鲜明对比,当 日拒婚时他摆出了一副不居功的高姿态,说“今以君命奔齐 之急,而受室以归,是以师婚也。民其谓我何?”【5P¨4 (《左传》 桓公六年)其实这只是拒婚的托词而已。郎之战则真切的反 映了他居功自骄的心态。从这两件事足以看出公子忽行事 言语的狂妄自大。因而释“忽”为“狂童”是比较贴切的。 其次,“狂童”指郑昭公忽,与《毛诗序》“思大国正己之 作”之意正相合。郑国之所以会出现忽突争国的内乱,实际 上是由于郑昭公忽两拒齐婚,失去外援,使得郑国陷于内乱 而直接造成的。因而诗人才有“思大国正己”之意,也才会对 公子忽“狂童”之行提出严厉的批评。“子惠思我,褰裳涉 溱。”表达了思大国之志,希望大国正己的心愿。而“子不我 思,岂无他人?”则更加突出了希望不断寻求大国外援的决 心,即使“子不我思”,我亦可继续寻求他国的帮助。最后一 句“狂童之狂也且”则是表达了对“忽”的不满与批评。正是 由于“忽”两次失去获得大国之援的机会,才导致了其后“忽” “突”争国,祸乱不已。因此诗人斥之为“狂童”是十分合理 的。总的来看,这首诗表达了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诗人 直接发表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与建议,希望本国当政者能够 积极寻求大国的帮助;第二层含义则是表达了对当政者的不 满和批评,也希望借此能使得当政者有所警醒。 通过以上两方面的分析,笔者认为,《褰裳》诗中的“狂 童”实际上应该指郑昭公忽。然而由于“忽”为世子,后又为 国君,因而封建学者多囿于嫡庶观念与尊君思想,无法接受 将于礼当立的“忽”称为“狂童”。如孔颖达认定“狂童”为 “突”的理由便是“忽是庄公世子,于礼宜立,非诗人所当疾, 故知狂童恣行谓突也。”_2 J(嘣 朱熹作为理学的集大成者,在 诗学方面提出著名的“淫诗说”,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出于尊 君思想的需要。他将此诗解为“淫女语其所私者日,子惠然 而思我,则将褰裳而涉溱以从子。子不我思,则岂无他人之 国之臣民,又是家族的一员。因而国人参政议政,大胆地批 评当政者之事颇为常见。而国人表达自己政治观点的方式 往往是利用通俗的歌谣来讽喻当政者,《褰裳》便是这类歌谣 的代表。此外,从《左传》中还可以找到许多普通民众通过创 作歌谣直接品评政事,批评执政者的例子。 《左传》宣公二年:“宋城,华元为植,巡功。城者讴日: ‘旰其目,皤其腹,弃甲而复。于思于思,弃甲复来。’使其骖 乘谓之日:‘牛则有皮,犀兕尚多,弃甲则那?’役人日:‘从其 有皮,丹漆若何?’华元日:‘去之,夫其口众我寡。”'【5](嘲) 襄公四年:“冬十月,邾人、莒人伐酆。臧纥救郎,侵邾, 败于狐骀。国人逆丧者皆鬓。鲁于是乎始鬓,国人诵之日: ‘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朱儒是使。朱儒!朱 儒!使我败于邾。”'【列( 襄公十七年:“宋皇国父为大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功。 子罕请俟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日:‘泽门之皙,实兴我 役。邑中之黔,实尉我心。”’[5】( ) 襄公三十年:“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 井有伍 ……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日:‘取我衣冠而褚之,取 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又诵之,日; ‘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 其嗣之?,’I[ ]( 犯’ 昭公十二年:“南蒯之将叛也……将适费,饮乡人酒。乡 人或歌之日:‘我有圃,生之杞乎!从我者子乎,去我者鄙乎, 倍其邻者耻乎!已乎已乎,非吾党之士乎!”,【 j (分析上面几则例子可以看出,宋国的华元、皇国父、子 罕,鲁国的臧纥、南蒯,郑国的子产,他们都是春秋时期十分 有名的执政者(其中南蒯为虽为家臣,但却握有实权),身居 要位。但却都遭到下层民众如“城者、国人、筑者、舆人、乡 人”等人毫不留情的批评,这些人的身份最高也不过是普通 的国人,然而他们却敢于直言评论政事,批评当政者,那些当 政者们对之却也是无可奈何。从《左传》的这几则记载中,还 可以看出,民众使用的语言形式是典型的民间歌谣的形式。 他们直呼执政者为“朱儒”、形容他们“旰其目,皤其腹”,批评 他们“鄙乎!耻乎!”,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谓“孰杀子产,吾 其与之!”这些批评犀利而幽默,一方面反映了民间语言的丰 富,另一方面也充分表现出当时的普通民众对政治的关心和 参与。 通过这些分析,我们再来看《褰裳》诗便更加容易理解 了。笔者认为,《褰裳》诗与上面这些歌谣相类似。从语言来 53 看,创作者的身份应当是像国人一样的普通民众。他们的语 言非常的通俗,但却很好地表达了对政治的见解和对当政者 的批评,尖锐的批评当政者“忽”为“狂童”,这在春秋时期其 实是十分正常的现象。我们不能因为《诗》的语言通俗类似 民间男女之词,便否定《诗》的内容与政治之间的密切关系。 为同一人。既然如此,子大叔赋诗赠宣子便是直呼宣子为狂 童,并且“狂童之狂也且”明显有斥责之意。这显然是对宣子 的大不敬,与当时赋诗言志皆呢燕好之意不合。只有将“狂 童”与“子惠思我”之“子”分别作解,文义才能顺畅,赋诗之事 也才能讲得通。春秋时期人们对于赋诗之事非常重视,如果 二、“淫诗说”辨正 朱熹以《褰裳》诗为男女戏谑之词,诗中的“狂童”与“子 惠思我”之“子”为同一人,都是“淫女语其所私者”。这一观 用诗不当很可能会招致灾祸。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如《左 传》襄公十六年记载: 晋侯与诸侯宴于温,使诸大夫舞,日:“歌诗必类!” 齐高厚之诗不类。荀偃怒,且日:“诸侯有异志矣!”使诸 点得到现代学者的认同,现代学者多以此诗为爱情诗,“狂 大夫盟高厚,高厚逃归。于是,叔孙豹、晋荀偃、宋向戌、 童”是女子对心上人的呢称,有种打情骂俏的意思。如果没 卫宁殖、郑公孙虿、小邾之大夫盟日:“同讨不 有具体的历史背景,只从诗文本身来理解的话,这样的解释 庭0’’_5J( ozT) 是没有问题的。从文学角度来看,这是一首十分优秀的爱情 又如襄公二十七年: 诗。但若因此而否定《毛诗序》关于诗旨的解说,笔者认为仍 郑伯享赵盂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 有不妥之处。毕竟《毛诗序》的解说距离《诗经》时代最近,又 叔、二子石从。赵孟日:“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 有较为确切的史事依据,是不能轻易推翻的。并且如果将 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伯有赋《鹑之贲贵》,赵 “淫诗说”放到具体的历史背景中(《左传》昭公十六年,郑六 孟日:“床第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 卿饯送晋卿韩宣子赋诗言志之事),便会产生许多问题。 也。”……卒享。文子告叔向日:“伯有将为戮矣!诗以 姚际恒曾针对“淫诗说”提出过批评:“按《左氏》,郑六卿 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幸而 饯韩宣子而子大叔赋之,岂敢以本国淫诗赠大国之卿哉!必 后亡。”叔向日:“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 不然矣。”L4 J(n鸺’他认为郑国大夫不可能“以本国淫诗赠大国 矣。’’[ ]( ) 之卿”,因此《褰裳》诗也不可能是“淫诗”。但是朱熹在《朱子 这两则例子中,齐国高厚与郑国伯有都因赋诗不当而得罪晋 语类》中曾指出:“作《序》者但见子大叔赋此诗,韩宣子日:起 国。齐国高厚因歌诗不类而惹怒晋国苟偃,以致晋联合诸国 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便以为思大国之正己,不知赋 大夫盟高厚,迫使其逃归齐国。不仅如此,众大夫还要共盟 《诗》但借其言以寓己意。”_6 这就是说《序》说只是借用了春 “同讨不庭”。而郑国的伯有赋诗不当,赵盂不仅当面指责, 秋赋诗之意,并非诗本义如此。现代学者陈子展先生非常赞 并且宴会结束后赵孟进一步斥责“伯有将为戮矣!”并谓其 同朱熹此说,他在朱熹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春秋时代,列 “幸而后亡”。可见春秋时期人们对赋诗用诗都是十分慎重 国聘享,往往赋《诗》寓意。假如有人说,郑六卿饯送晋卿韩 的,稍有不慎便可能得罪对方。 宣子,子大叔怎么敢用本国淫诗献给大国的卿相?还敢暗讥 有了这些前车之鉴,子大叔更不会在这样的外交场合指 他为狂童?这就是由于不顾史实,不知道那时候赋《诗》往往 斥晋卿为“狂童”。春秋时代“诗”为各国贵族的必修科目,是 断章取义,并不一定要用诗的本义。”_】J( ’这样一来,“淫诗 他们在外交场合表情达意不可或缺的重要方式和手段。每 说”似乎是可以成立了。 首诗虽然在引用时其具体寓意可能会有所有同,但诗本身的 然而,仅凭“断章取义”便肯定“淫诗说”(也即爱情诗), 含义对当时赋诗者来说都是了然于胸,毫无疑问且有共识 否定《毛诗序》关于诗旨的解说,笔者认为,证据仍不够充分。 的,否则也无法运用自如了。子大叔赋《褰裳》能够得到晋卿 春秋赋诗常常采用断章取义的方法以表达己意已是共识。 的赞赏和肯定,也正说明当时人对《褰裳》所表达的“思大国 但这并不表明春秋时期所有赋诗都是断章取义而非使用诗 见正”之意的认识是十分明确的,并没有将其视为男女戏谑 本义,具体到《褰裳》诗的赋诗情况也还需要作具体的分析, 之词。因而所谓的“淫诗说”只是从文学角度对《褰裳》的重 不能简单地认为是断章取义。春秋赋诗有赋整首诗的,往往 新解读,并不能推翻《毛诗序》对诗旨的解说。 直称赋某诗。也有赋诗中若干篇章的,则称某诗之某章,如 《左传》昭公元年:“令尹享赵孟,赋《大明》之首章。赵孟赋 三、“淫诗”与政治之关系浅析 《/J、宛》之二章。……夏四月,赵孟、叔孙豹、曹大夫人于郑, 《褰裳》据《毛诗序》本为国人思大国正己的政治诗,诗中 郑伯兼享之。子皮戒赵孟,礼终,赵孟赋《瓠叶》。……子皮 “子惠思我”之“子”正指的大国之卿,而“狂童”则是诗中批评 赋《野有死麇》之卒章。赵孟赋《常棣》。” 】( 猫 这样的例子 的对象则导致国乱的当政者。自从朱熹“淫诗说”一出,《褰 还有很多,凡是截取诗中部分章节的情况都有赋某章的明确 裳》诗遂成“淫诗”的代表作,现代学者多赞同朱熹的观点,以 记载,而不言某章的则应当是赋全诗。《左传》昭公十六年记 该诗为爱情诗,否认该诗的创作与政治的密切关系。目前学 载“子大叔赋《褰裳》”,因而也应当是赋全诗并未断章。 界对此类诗篇往往积积肯定其作为爱情诗的文学价值,而否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假设《褰裳》诗果如朱熹所说为 认其本来所具有政治内涵。“淫诗”与政治的关系是否真的 “淫诗”,那么便是肯定诗中“狂童”与“子惠思我”之“子”所指 如此水火不容呢?笔者认为其实不然,本文仅以《褰裳》诗为 54 例,对“淫诗”与政治的关系作些探讨。 同时“淫诗说”又否认该诗的政治内涵亦可谓功过参半。 对于“淫诗”与政治的关系,清代疑古学者崔述曾有过论 “淫诗”与政治产生关系的第二种情况正如崔述所说 述,对我们今天的研究很有启发。崔述指出《郑风》中的男女 “又或君臣朋友之间,有所感触而托之于男女之际。”也即《褰 相悦之词虽多,但也不能一概而论为“淫诗”。他总结所谓的 裳》诗创作的最初目的便是为政事而发,所要表达的是政治 “男女相悦之词”大致有三种情况:“盖其中实有男女相悦而 理想,但在表现手法上则采用了这种类似男女情歌的方式比 以诗赠遗者。亦有故为男女相悦之词,如楚人之高唐神女, 较隐晦地表达对政治的见解。不仅《褰裳》诗如此,从郑六卿 唐人之无题香奁者;又或君臣朋友之间,有所感触而托之于 赋诗之事也可以看出,子赋《野有蔓草》,子游赋《风雨》,子 男女之际,如后世之‘冉冉孤生竹,上山采蘼芜,君嫌邻女丑’ 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捧兮》,都是借男女之情来表达君 之类,盖亦有之。”"J( “”而对于子大叔赋《褰裳》是否就是 臣朋友之意。这是《郑风》的特点,春秋时人十分清楚《郑风》 像朱熹抑或现代学者所说的那样只是断章取义,他也提出了 的这种表达方式,对诗所表达的含义也没有争议。而随着时 质疑。他说:“子太叔赋《褰裳》,子柳赋《箨兮》,子赋《野有蔓 代的远去,今人再读这些诗却往往被表面词句迷惑,而怀疑 草》,赋之者既可以断章而取义,作之者独不可以假事而寓情 诗背后所表达的真正含义。 乎?不然,何以女赠男者甚多,男赠女者殊少。岂郑之能诗 对于《诗经》的研究,我们不能简单地用当代的眼光品评 皆淫女乎?”_7 J( 这一质疑十分有力,更进一步证明了《褰 古人的思想情感。在近代疑古思潮的影响下,人们对《毛诗 裳》诗未必只是男女相悦之词这么简单。 序》普遍地不信任,使得“淫诗说”(爱情诗说)颇为流行。而所 崔述泛论了“淫诗”创作的多种可能性,对于我们更加全 谓的“淫诗说”虽然是《诗经》文学研究的重大进步,但若因此 面的认识《诗经》的内涵很有帮助。在这一论述的基础上,笔 而完全否定部分诗篇的政治内涵则有失偏颇。《诗三百》的创 者认为,《褰裳》诗与政治的具体关系同样也是多重的。正如 作、汇集与流传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其内涵与意义也经历了一 崔述所总结的男女相悦之词创作的前两种情况一样,无论是 个逐渐变迁的过程,这是我们研究中应当十分注意的。 “实有男女相悦而以诗赠遗者”,又或是“故为男女相悦之 词”,《褰裳》本为男女情歌都是有可能的。但在郑国忽突争 参考文献: 国内乱时期,诗与具体的历史事件结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1]陈子展.诗三百解题[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从而成为诗三百之一。这一新的意义完全替代了它原初的 [2]孔颖达.毛诗正义[M].李学勤主编:十三经注疏[z].北京:北京 意义,后来春秋赋诗中引用这首诗也是使用它的新意义。因 大学出版社,1999. 而用“淫诗说”来解释春秋赋诗之事是讲不通的。这是“淫 [3]朱熹.诗集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8. 诗”与政治产生关系的第一种情况,也即诗歌创作本来为纯 [4]姚际恒.诗经通论[M].北京:中华书局,1958. 粹的爱情诗,但后来与政治事件结合,并且广为流传,政治含 [5]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90. 义逐渐掩盖的了它最初的内涵。从这一角度讲,朱熹的“淫 [6]陈子展.诗三百解题[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1. 诗说”恢复了《褰裳》诗的本来面目,其功绩是不可否认的,但 [7]崔述.读风偶识[M].丛书集成初编本Ez].北京:中华书局,1985. The indication of“Kaungtong”in Zheng feng Qian shang Xue—lifang (Shangqiu Normal University history and sociology institute,Henan,Sha ̄qiu 476000) Abstract:There are two mainly kinds of views about the indication of“Kaungtong”in Zheng feng Qian shang.One is “zhengligong Tu”,the other is“the intimate address to lovers”.In fact,the Uniifcation thought of monarchy centralization still has not prevailing 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Dynasty,but it has a deep influence on the later feudal society in China.The two ideas are constrained by the later htought of respecting empeYor and SO they had not been able to draw the correct conclusion.In the Spring and Autumn period,the subjects participated and discussed in government affairs.It Was common that people criticized boldly the rulers.According to the Spring and autumn history,“the Kaungtong’’m ̄lqs the emperor Zheng zhaogong“hu”,the poem,resembles the folk song but is not simply understood for hte male and female love relationship.So—called“the obscene poem’’has usually the close relationship wiht the politics.the people eihter use the quotation to insinuate politics.also or reflect the matters about the monarch and ministers by the love affaisr.Lifts up Clothes is a clsasic that the sbujects allegory the power and express their own oplitical ideas by hte lcoal ballad. Key words:‘'hte obscene poem”;thought of respecting emperor;Qian shang;“Kuangtong”;Zheng zhaogong 责任编辑:孙昕光 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