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届高考现代文阅读专题:“物象涵义解读”+学案
高考文学类文本阅读复习
——小说阅读中物象的含义及作用
一、复习任务
1.读懂题目要求,明确考查方向。 2.探究答题角度,力求规范作答。
二、立足真题,探究角度 (一)2021年新高考1卷
石门阵 卞之琳
“诸葛孔明摆下了八阵图,叫陆逊那小子,得意洋洋,跨马而来的,只见左一块石头,右一块石头,石头,石头,石头,直弄得头都昏了,他一看来势不妙,就勒转了马头,横冲直撞,焦头烂额,逃回了原路。——这《三国》里的故事,你们还记得吗?”
说到了这里,干咳了一声,木匠王生枝抬起了眼睛,打量了一番列在他面前的许多面孔。 男人的面孔,女人的面孔,小孩子的面孔。带胡子的有,麻的有,长雀斑的有,带酒窝的有,一共十来张,在中秋前两天的月光里,有明有暗,可是全一眼不眨,只是点点头,意思要王木匠尽管讲下去得了。
王木匠手巧。譬如,现在邻近各村常用的由煤油箱改造的水桶子,确是王木匠的发明。他的手艺不止见长于他的本行。
“对,我正要给你们摆一个和八阵图差不多的石门阵,不过几句话,一点新闻,石门阵摆退鬼子兵。”
老王捡去才落到颈脖子上的一片枯枣树叶子,随即干咳了一声。 “来了。”大家一起想。 果然——
“来了!来了,一群鬼子兵!”
王木匠转过头来望望山坡下转进村子里来的白路,仿佛日本兵当真从那边来了,把听众给吓了一跳。
“他们先在远处山头上向镇上望,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条小街上有人吗?没有。 “那个院子里有人吗?没有。 “那堆小树丛背后有人吗?没有。
“八路军走光了。好,那个头儿,吩咐先下去五十个胆子最大的‘皇军’。 “‘开步走!’他们下来了,那五十个鬼子,骑了马。” “这条镇不是就完了吗?”宋长发很担心地插上了一句。 王木匠没有理他,干咳了一声,接下去:
“骑了马,得意洋洋!瞧,第一个麻子,腰板挺得多直啊。瞧,第二个是八字胡子,第三个是小耳朵,小耳朵回过头来,看后面跟来的都很威风,就把头昂得高些。
“小耳朵的心是在一家老百姓的阁房里。 “八字胡子的心是在一家老百姓的铁柜里。 “麻子的心是在一家老百姓的猪圈里。”
“真不是好东西!”谁的声音?李矮子?因为隔壁李矮子院里的驴忽然叫起来了,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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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给日本兵抓去呢。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村子。
“麻子忽然在一家门口勒住了马。八字胡子、小耳朵和后边四十七个人都勒住了马。满街上鸦雀无声。
“麻子盯住了一家的屋门,不作声。 “小耳朵也盯住了那家的门,不作声。”
“他们看见了什么呀?奇怪。”小梅子插上来一句,仿佛代表了全场听众。
“他们看见了什么呀?奇怪——后边那四十七个‘皇军’也这样问哪,可是没有出声,他们不作一声在那边发愣,那五十个‘皇军’。
“他们看见了什么呢?奇怪。
“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只看见门里堵满了石头——石头门。 “他们索性向前跑,沿街向左向右转了两个弯。 “一路上—— “向左看:石头门。 “向右看:石头门。
“石头门。石头门。石头门。”
“干脆说吧,别那么别扭的!”宋长发老婆着急了,也仿佛代表了全场听众。 “他们的脸都白了。听,四面山头上一片喊杀的声音!打枪的声音!八路吧?看,山头上那么多人呢,糟了!糟了!”
“好了!好了!”谁的声音?仿佛大家的声音。
“他们勒转了马头,死命踢着马肚皮,向左,向右,转了两个弯,他们就横冲直撞,连奔带蹿地逃命了。
“逃出了镇口,心里跳得像马蹄一样急呢。
“麻子还在想:我这一身肥肉不至于喂他们的麦田吧。 “八字胡子还在想:我抢来的钞票不至于被他们捡回去吧。 “小耳朵还在想:我怀里的相片不至于被他们拿去上报吧。”
“老王,你活像钻进了他们的心里了。”李矮子说,意思是两重的,表示不相信,也表示惊叹他叫人不能不相信。
“胡老三,”王生枝说,把眼睛对准了一个衔着旱烟管的男子,“昨天你也在南教场听过政治指导员的报告的,你说我可曾说谎。那条镇叫洪子店,在太行山那边。”
“大致还不错,”胡老三说了,“部队在镇东十五里地方,和敌人打了一昼夜。农民救国会集了五百会员,三个钟头内把全镇上能搬的都搬走了,五百会员就拿起了枪,躲在围山上等了。不过,老王,门是用砖头堵的。”
“那有什么关系,石头门说起来好听一点,只要不是木头门就行了。木头门烧得开。上次苏家峪不是给门板都烧光了。洪子店也烧去了许多。可是我老王一年来明白了一个道理:守住了大门,不用关二门。对,把我们的门板烧掉呢,我们就夜不闭户。”
“那你就少了生意了,人家以后还要你做门板吗?” 大家笑了,同情王生枝。
王生枝在月光里走回家去的时候,倒认真地想起当真到了处处夜不闭户的时代。他常常想做一张极精致的衣橱,已经设计了多年,总可以有做成的一天了。不过他知道大家还得先摆多少次真正的石门阵,不是用口,“也得用手。”王木匠看看自己结实的突起了老茧的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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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说不出由于哪一种情感,不由得感叹了一下:“我这双手呵!”
延安,1938年秋
(有删改)
9. 小说中多次出现“门”,在不同层面有不同含义,请结合文本加以分析。(6分)
考查方向: 答题角度:
我的答案:
(二)2020年新高考Ⅱ卷
大师(节选)
双雪涛
母亲还在的时候,我就跟着父亲出去下棋,父亲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给背着板凳。母亲常说:儿子,你也不学好,让你妈还活不活?我说:妈,作业也写完了,去看大人玩,算个什么事儿啊。你好好活着。就背上板凳跟着父亲走。父亲从不邀我,也不撵我,愿意跟着走就走,不跟着也不等,自己拿起板凳放在自行车后座,骑上车走。只是看了两年,父亲的棋路还没看懂,大树下,修车摊,西瓜摊,公园里,看父亲下棋,大多是赢,有时也输,一般都输在最后一盘。终于有一天,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雪,我把板凳抱在怀里,肩膀靠着父亲的后背。我说:爸,最后一盘你那个“仕”支得有毛病。到了家,父亲拿出象棋,说:咱俩来三盘,不能缓棋,否则不下。那次我输了个痛快,每一盘棋都没有超过十五分钟,我心中所想好像全被父亲洞悉,而父亲看起来的闲手全都藏着后续的手段,每个棋子底下好像都藏着一个刺客。父亲说:现在来看,附近的马路棋都赢不了你,但你还是个臭棋,奇臭无比。今天教你仕的用法。
现在我回想起来,那个夜晚特别长。
从那以后出去,背上了两个板凳。我十一岁的时候,有人从新民来找父亲下棋。那人坐了两个小时的长途车,到父亲常去的大树底下找他。“黑毛大哥,在新民听过你棋好,来找你学学。”那人戴着个眼镜,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穿着白色的衬衫,汗把衬衫的领子浸黄了,用一块手帕不停地擦着汗。
眼镜不是第一个。从各个地方来找父亲下棋的人很多,高矮胖瘦,头发白的黑的,西装革履,背着蟑螂药上面写着“蟑螂不死,我死”的,什么样子的都有。有的找到棋摊,有的径直找到家里。找到家里的,父亲推开一条门缝,说:辛苦辛苦,咱外面说。然后换身衣服出去。一般都是下三盘棋,都是两胜一负,最后一盘输了。有的人下完之后说:知道了,还差三十年。然后握了握父亲的手走了。有的说:如果那一盘那一步走对了,输的是你,我们再来。父亲摆摆手说:说好了三盘,不能再下了。不行,对方说,我们来挂点东西。挂,就是赌。所谓棋手,无论是入流的还是不入流的,都有人愿意挂,小到烟酒,大到房子、金子和存款,一句话就订了约的有,找个证人签字画押的也有。父亲说:朋友,远道而来别的话不多说了,我从不在棋上挂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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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说,以后我们也不能再下了,刚才那三盘棋算你赢,你就去说,赢了黑毛。说完父亲就站起来走。还有的人,下完棋,不走,要拜父亲当师傅,有的第二天还拎着鱼来,父亲不收,说自己的棋,下可以,教不了人,瞧得起我就当个朋友,师徒的事儿就说远了。
那天眼镜等到父亲,拿手帕擦着汗,说要下棋,旁边的人渐渐围过。父亲坐在板凳上,树上的叶子哗啦哗啦地响,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老了,酒又伤脑子,不下了。那年父亲四十岁,身上穿着我的校服,胡须长了满脸,比以前更瘦,同时期下岗的人,有的人已经做生意发达了,他却变成一个每天喝两顿散白酒,在地上捡烟蒂抽的人,话也比过去少多了,只是终日在棋摊泡着,确实如他所说,半年来只是坐在板凳上看,不怎么出声,更不下场下棋。
眼镜松开一个纽扣说:我扔下学生,坐了两小时汽车,又走了不少路,打听了不少人,可是你不下了。父亲说:是,脑袋坏了,下也没什么用。眼镜用手帕擦着汗,看着围着的人,笑了笑,说:如果新民有人能和我下,我不会来的。父亲想了想,指着我说:朋友,如果你觉得白来了的话,可以和他下。眼镜看了看我,说:你儿子?父亲说:是。眼镜在眼镜后面眨了眨眼,说:你什么意思?父亲说:他的棋是我教的,你可以看看路子,没别的意思,现在回去也行,我不下了。脑子坏了。眼镜又看了看我,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你几岁了?我说:十一。他说:你的棋是你爸教的?我说:教过一次,教过仕的用法。大伙儿笑了。眼镜也笑了,说:行嘞,我让你一匹马吧。我说:别了,平下吧,才算有输赢。大伙儿又笑了。眼镜蹲下,我把板凳拉过去,把棋子摆上。到了残局,我一车领双兵,他马炮单兵缺仕象,被我三车闹仕赢了。眼镜站起来,从兜里掏出一支钢笔放在我手上,说:收着吧,自己买点钢笔水,可以记点东西。父亲说:钢笔你拿回去,他有笔。我们下棋是下棋。眼镜看了看父亲,把钢笔重新放进兜里,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在后座上想着那支钢笔,问:爸,你真不下了?父亲说:不下了,说过的话当然是真的。又说,你这棋啊,走得太软,应该速胜,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在学校不要下棋,能分得开吗?我说:能,是个玩嘛。父亲没说话,继续骑车了。
(有删改)
8.本文多次提到“板凳”,这是富有意味的细节。请分析这里“板凳”的用意。(6分)
考查方向:
答题角度:
我的答案:
三、学以致用,规范作答
钢笔 邢庆杰
上世纪80年代,我中学毕业后,曾在一个村办小学当过几个月的代课老师。那是个比较偏僻的小村,校名来自村名,后屯小学。
那天刚上课,刘晓丽忽然带着哭腔站起来说,老师,我的钢笔不见了。
我见过刘晓丽的这支钢笔,全金属外壳,应该是全班最好的一支钢笔。据同学们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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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刘晓丽上学期期末考了全班第一名,在供销社当主任的爸爸奖励给她的,价值十二元。这个价格,是我这个代课老师一周的薪水。我用的钢笔,才一元冒头。
我走上讲台,用黑板擦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教室里顿时静了下来。我紧绷着脸皮,面无表情地说,同学们,谁拿了这支钢笔,我很快就能知道,主动坦白上交的,可以从轻处理!
几十双眼睛充满迷惑地望着我。
我目光威严地扫了大家一眼说,我数一二三,大家都闭上眼睛,拿了钢笔的同学,可以趁这个机会,将笔扔在地上。
我喊:一!二!三!
看到大家都紧紧闭上了眼睛,我也闭上了双眼,只是留了一条缝,悄悄观察着全班同学。同学们都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有的嘴角还挂着笑容。只有吴小天,他忽然将眼睛睁开,先看了看讲台上的我,又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
好了,大家睁开眼睛吧!
我叹了口气说,很遗憾,那位同学没有珍惜我给他创造的这次机会,那么,大家继续听我的口令。
起立!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
同学们虽然不知道我整的哪一出,但都随着我的口令动了起来。我居高临下,看到绝大多数同学都像做游戏般,面带笑容,只有吴小天有些异常。第一次“向右转”时,他左顾右盼,看到同学们都转过去了,才匆忙转了过去。“向左转”时,他竟然转错了方向。
我让同学们都坐下。在教室外的一棵树下,约谈了十位同学,内容都是了解吴小天的家庭情况。
他的妈妈和爸爸离婚,改嫁到邻村,爸爸再婚时,后妈是带着两个孩子嫁过来的,对吴小天基本是不管不问。吴小天的亲妈有时会来看看他,但经常引起他后妈的不满,两个女人曾在村头对骂一场……
最后,我约谈了吴小天。
吴小天又矮又瘦,头发像鸟窝,裤子的膝盖处打着补丁。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不时偷眼看我一下,当与我的目光相遇时,又慌乱地躲开。
吴小天,你把刘晓丽的钢笔交出来吧?我已经稳操胜券。
他吃惊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坚决地摇了摇头,大声说,老师,俺没拿! 他的反应出乎我的预料,我不由得有些恼怒,叱道,你再说一遍! 俺没拿!
我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真是低估了他。我放缓了口气,拍了拍他瘦瘦的肩膀说,吴小天,你的家庭情况我了解,我个人也非常同情你,但是,这不是你拿别人东西的理由……
老师!俺没拿!他打断了我。
我强忍涌上来的怒火,耐着性子继续开导他:我会对同学们说,钢笔是我在外面捡到的……
老师,俺没拿!他又来了一句,斩钉截铁。
我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好!既然你不听老师的话,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他抬起头来,愤怒而又恐惧地看着我说,反正俺没拿! 吴小天回教室后,我在外面转了几圈,极力让情绪稳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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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教室,让学生们同桌之间互相翻看书包和铅笔盒,我站在讲台上监督。当然,我的目光主要盯在吴小天那儿。
吴小天双手死死地抱住书包,不让同桌尹大兴搜。尹大兴只好向我求救。 我冷笑了一声问,吴小天,你不是没拿吗?干吗还怕搜?
吴小天倔强地看了我一眼说,是俺自个儿买的!这种钢笔只许刘晓丽有,俺就不许有了?说着话,吴小天从书包内取出钢笔,举在手中。
全班同学都静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他手中的钢笔上。那支钢笔通体金黄,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事情尘埃落定了。
周一早上,我刚到学校,刘晓丽就把我拉到门外说,老师,我们冤枉吴小天了,那天是我把笔落在家里了。说着话,她递给我两支一模一样的金黄色钢笔。
我一下子懵了。
刘晓丽说,吴小天很喜欢这支钢笔,说过一定要买一支的,我以为他也就是说说……我爸爸猜想,这一定是他亲妈悄悄给他买的,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一种深深的愧疚和心痛油然而生,我痛恨自己。我几步走进教室,我一定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还吴小天一个清白,真诚地向他道歉。可是,教室里没有吴小天的影子。我派尹大兴去他家里找,才得到一个消息:吴小天走了,他被舅舅收养了。从此之后,将在那个生养了他母亲的村庄生活、学习。
几天后,以前休产假的老师回来了,我的代课老师生涯也结束了。据说,那支钢笔在讲台的桌子上放了好几个学期,吴小天一直没有来拿。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起起落落,但内心始终有一块化不掉的块垒。
很多年后,我再次见到吴小天时,他已经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我终于有了机会,和他谈起当年的“钢笔事件”,并送上迟来的道歉。
已经年近不惑的吴小天笑着说,老师,当年你并没有错,那支钢笔,确实是我拿刘晓丽的……那时,我特别犟。说着话,他竟然脸红了。
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问,不对吧?后来不是刘晓丽找到了自己的钢笔吗?
吴小天收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地说,那是她爸——供销社刘主任为了保护我,又买了一支。
我心中的那个块垒,一瞬间融化了,一股暖意弥漫了全身。
(选自《光明日报》,2021年11月26日,有改动)
9. “钢笔”是小说中的重要物象,请简析它在全文中的作用。(6分)
四、旧题重研,再攀高峰
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下面小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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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蝴蝶 刘诗伟
那棵桃树生长在我们老家的台坡口。春天,一树粉红的桃花遮云蔽天。祖母坐在柴垛旁的矮椅上,睡着了,花白的头发蒙一层桃花筛落的光斑。她的藏青棉袄泛白,颜色接近柴草;皮肤干皱,已然融入三寸小脚下泥土的灰黄与安宁。一片花瓣闪闪飘下,一只白蝴蝶飞在祖母和桃花之间。
我背着书包出了堂屋,看见桃花、祖母与蝴蝶,不由愣住。那景象让我迷狂而惊异。但我没有叫唤祖母,正要悄悄离开,不料,祖母喊了一声我的乳名,我即刻停下,笑嘻嘻地向祖母走去,在她膝前蹲下,把头递给她。她抬手摸过我的头顶,熟练地在我的额头亲吻一下,说:“记得,下回莫忘了。”我勾着头,连连点头……
谁也没有见过自己祖母如花芳华。我七岁那年,祖母六十五岁;那时的人老得快,祖母已是白发、缺牙的老态。我以为天下的祖母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但隔壁家的杨奶奶说,她见过祖母的年轻,那时,祖母刚嫁过来,一张鹅蛋脸,粉白红润,抹过油的黑头发用木簪绾在后脑勺,身子饱满,两只小脚走起路来像铁杵一样咚咚咚地敲在地上。
那片花瓣在空中闪闪飘下,让人联想到蝴蝶的由来:祖母头上的木簪换成了一枚蝴蝶银簪。
祖父带我去过姑爷爷家,我在那里见过这枚银簪。姑爷爷住在两里外的珠玑街上,膝下无儿无女,房屋的门楣上挂着“光荣烈属”的牌子。他们是一对怪老头,分明乐意坐在一起,可坐在一起又很少说话。姑爷爷从内衣口袋取出一枚银簪,放到祖父面前。那银簪是一只蝴蝶,既精致又光亮……祖父对姑爷爷说:“留着吧,总是个念想。”姑爷爷回应:“我这身体怕是扛不了多久,拿去给嫂子,我也落心。”接着两人都不说话,碰一下杯,不说话,再碰一下。离开时,祖父把银簪又放在姑爷爷座位前的桌上。
正月初二,姑爷爷来我家拜年,后来我知道,这是延续姑奶奶在世的礼俗。他来了,照例在堂屋的方桌上放一盒茶。然后,他走到祖母面前,拿起祖母的一只手,把银簪放在祖母手里。祖母一看,连忙大呼:“这使不得!”姑爷爷捏住祖母的手,说:“嫂子,它陪了我几十年,也让它陪陪你。”祖母再看那银簪,眼泪就哗啦一下奔涌而出。
一天,我看见祖母身上歇了许多桃花,手里正抚摸着那枚银簪。祖母告诉我:蝴蝶银簪是姑奶奶的陪嫁,姑奶奶叫刘春桃,十八岁出嫁,不满十九岁就成了烈士……我听到这里,呆望着无边春天的深处。祖母还沉浸在从前没有回来,叹息一声说:“你的姑奶奶不满十九岁,像一朵桃花儿,又像一只蝴蝶……”
我问祖母:“姑奶奶怎么闹革命的?”祖母说:“跟大姑奶奶学的。”我问:“还有大姑奶奶?”祖母说:“大姑奶奶走得更早,蝴蝶银簪就是她留给小姑奶奶的陪嫁。”我问:“大姑奶奶怎么走的?”祖母吻我的额头,让我快去上学。
到我七岁时,小姑奶奶已牺牲三十四年。往事中的大姑奶奶、小姑奶奶凝固在那段时空里……那是充满血色的岁月,祖母不讲,外人只能简略讲述。大姑奶奶在武昌上学,因为闹革命牺牲了;小姑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党的地下通讯员,被“白匪”刺死在桃树下。
现在时间又过去半个多世纪,祖母早已去世,我的记录也只能如此简略。时间让繁密过往成为简史,尽管我童年时不断用想象填补那些故事。只是,这种想象反过来又常常加重对于过往的怀想。
当年,隔壁杨奶奶跟祖母是说私心话的朋友,祖母每次生病,她都守在祖母的床边;她说她来生也做祖母的邻居;父亲出生后,杨奶奶喂奶,湾子里的人送米送鸡蛋;祖父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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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私塾,先生不收钱;父亲学医,先生倒付工钱。
祖母极瘦。晚上她坐在竹床边,弯成一道弧线,可以清晰看见前胸、两肋和后背的骨头。我不晓得别人的祖母是不是这样,但记得父亲说过:祖母是一个不幸的母亲,他是祖母的第六个孩子,前面五个都死了,最大的不满两岁。为什么?不单因为穷,娘吃不饱没奶水,娃儿病了买不起药;主要是为了两个小姑子,她们都是孩子,祖母要照顾她们闹革命。我看着祖母头上发亮的银簪,想起祖母必须摸过她的孙儿们的头才让他们离开……那里有祖母如花如蝶的岁月。
我一生沉迷于那幅图景:祖母坐在桃树下,桃花灿烂,祖母如土,一只白蝴蝶在祖母和桃花之间飞。
为什么是桃花与蝴蝶?在祖母的年代,平原上草木芜长,唯有这两样是世间罕有的绽放与娇艳,是生命的密语,是离世的安魂曲……它们那么轻盈而亲切,让人永远无法全然抵达和拥有。
(有删改)
9.小说中多次写到“桃花”“蝴蝶”,请结合文本分析他们的丰富内涵和好处。(6分)
学习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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