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斑鸠
前几天，老岳丈送来了一只斑鸠，笑着说：‚先养着吧，让孩子看一看，玩一玩，过两天我来杀了喝酒。‛
我笑着问：‚行，哪来的？‛
‚朋友送的。是一位杀树的朋友在一棵大杨树上发现的，抓了以后送了我一只。‛老岳丈眯着眼睛，笑着说。
‚姥爷，那您为什么杀了它喝酒呢？‛儿子歪着小脑袋问。 ‚你还不知道吧，这是野斑鸠，它的肉比鸽子肉还好吃呢！你先养着，过几天我要来吃的。好了，我先走了。‛老岳丈抚摸这儿子的头笑着说完，转身走了。
我们三口把他送出大门后，我和儿子急匆匆跑到装斑鸠的小塑料筐跟前（因为我家没有鸟笼，就临时用盛菜的小塑料筐扣住了它），细细观察起来。只见这只斑鸠全身灰色的羽毛。小小脑袋上一双小巧玲珑的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脖子里一圈黑白相间的斑点花纹，像围了一条花围巾（这就是叫斑鸠的原因吧？），两条细长的腿，一条长长的尾巴，整个看起来跟鸽子差不多大小。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见到斑鸠，感到既好奇又新鲜。
‚爸爸，这只‘白酒’瞪你呢！‛儿子推搡着我说。我仔细再看，可不嘛，它瞪着惊恐的双眼，直勾勾看着我呢。我赶紧转过脸，笑着对儿子说：‚这不是‘白酒’，叫斑鸠，你看它漂亮吗？你喜欢吧？‛
儿子走近它，细细观察了一番，说：‚嗯，挺漂亮的，我喜欢它。‛
‚那就送给你来养吧！‛
‚它吃什么呢？‛儿子问。‚应该吃粮食吧！‛我猜测说。因为我没养过，也不知道它吃什么。
于是，儿子每天上学前、放学后又多了一个活——喂斑鸠。他也很耐心，有时拿米粒喂它，有时拿煎饼渣喂它，有时拿馒头屑喂它，这位‚朋友‛吃不吃、吃多少也看不太出来，反正食物每天都满着。
渐渐的，儿子开始与这位‚朋友‛交流了：有时在喂食时问它喜不喜欢吃，有时独自趴在菜筐前问它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谁，有时还给它讲童话故事呢！但不管跟它说什么，它始终不开口（自从来到我家后，斑鸠没叫一声）。
过了两天，岳父果然来了，一进门就嚷：‚斑鸠呢，怎么样了，今天吃了吧？‛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儿子急忙从屋里跑出来拦住姥爷，小脸胀的通红。我赶紧向岳父使了个眼色，岳父明白了。
吃饭了，儿子坐在姥爷身边，忽然说：‚姥爷，以后您别抓鸟了。您把它们全家都分开了，它们多可怜啊！‛说完，转身又跑向了他的朋友，背向我们。我发现，他的小肩膀在抖动着，还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前天深夜，我听见斑鸠在菜筐里‚扑腾‛的声音，一阵一阵，持续了很长时间。我想：‚扑腾‛去吧，反正你也跑不了。
昨天一大早，起床后先来到菜筐前，我惊呆了：只见这只斑鸠小脑袋硬是从菜筐狭窄的缝隙中挤了出来，头顶上血肉模糊，两眼紧闭，两只翅膀散乱的铺展着，已经死了……
我望着这一切，望着那血肉模糊、被缝隙挤得残缺不全的小脑袋，惭愧、悔恨、同情各种复杂的感情油然而生。是啊，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就这样被我给毁掉了，它需要自由，它需要阳光，它需要大树，它也有家呀！
儿子起床了，我把斑鸠死了的消息告诉他，同时也想好了一大堆安慰的语言。出乎我的预料，儿子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来到筐子跟前，默默的用双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斑鸠的头、翅膀、尾巴，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发出一阵阵啜泣声。我没有去安慰他，因为我知道，他失去了一位真正来自大自然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子回过头来，双眼通红，满脸泪水，轻声说：‚爸爸，我……我能把它留起来吗？‛
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水，问：‚你打算怎们留呢？‛ ‚我用小手帕抱起来，放在我的小箱子里行吗？‛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夺眶而出，哽咽着说：‚夏天到来的时候，它会变臭、烂掉的……这样吧，它是从大自然来的，我们把它再送回大自然好吗？‛
儿子直直地看着我，很明显，他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帮儿子捧起斑鸠，来到院墙外的大梧桐树跟前，轻轻地把它放在树根旁，然后拍着儿子的肩膀说：‚我们把它埋在这里吧，这样它就永远与大树在一起了……‛
昨天一整天儿子不高兴，今天儿子仍旧不高兴……
2009.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