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 试论世说新语独特的文学魅力 韩颖大连职工大学 摘要：《世说新语》是志人小说的集大成者，该书以汉魏到东晋上层人物的轶事言谈为主要题材，按类编辑，分 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三十六门共一千一百三十条。与早期志人小说《语林》、《郭子》相比，《世说新语》“内容 最丰富，体侧最完善”，在文学上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关键词：世说新语；文学魅力；魏晋风度 《世说新语》，《南史》本传称《世说》，唐人的著作 个门类中，共有七十一条。《简傲》描述了简慢狂狷之人， 和此书的唐写本称《世说新书》。大约在宋代以后才改称 《任诞》则重点叙写了肆意放纵之人。如《简傲》中第 《世说新语》。原书共十卷，现存为三卷，有梁代刘孝标的 二十四中的一条： 校注。刘氏在注中，所征引的古书近四百种，极大地丰富 王戎弱冠诣阮藉，时刘公荣在座。阮谓王日：。偶有 了此书的内容。 二斗美酒，当与君共饮，彼公荣者，无预焉。”……或有问 产生于南朝刘宋时期的《世说新语》是志人小说的集 之者，阮答日：“胜公荣者，不得不与饮酒：不如公荣者， 大成者。作者刘义庆是刘宋王朝的宗室，袭封临川王。《宋 不可不与饮酒。唯公荣可不与饮酒。 书・刘道规传》说他“性简素”，“爱好文义”，“招聚文学 阮籍与王戎开怀对饮，却不给同时也在座的刘公荣． 之士，近远必至”。《世说新语》以汉魏到东晋上层人物的 理由是：比公荣强的给酒饮，不如公荣的也给酒饮，唯独 轶事言谈为主要题材，按类编辑，分为德行、言语、政 刘公荣不能让饮酒。这逻辑实在太荒谬，但这就是那个时 事、文学等三十六门。每门多者一百多则，少者几则，细 代所推崇的疏略傲慢的“风度”。刘公荣对此竟不以为怪， 大不捐、包罗万象，保存了汉魏到东晋这个时代思想、道 他神态自若，言语如常，毫不尴尬，可见这种“风度”已 德、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科技、社会关系、人情风 被当时的文人们所普遍接受。 貌等多方面的材料。篇幅短小，文笔简洁，从一个侧面反 （二）适应天性，听其自然，真率坦白，不加粉饰 映了这一时期的社会历史。与早期志人小说《语林》、《郭 《世说新语》中的士人们天真自然，敢于纵情使性， 子》相比，《世说新语》有自己独特的魅力。它在文学上 直露自己的真性情，不矫饰，不隐瞒，不加任何的克制约 的独特魅力，就是“内容最丰富，体例最完善”，这是志 人小说成熟的标志。 所谓“内容最丰富”，是指《世说新语》在内容上的 特点，具体讲就是： 一束，也不掺杂一丝一毫的虚伪。吝啬便悭吝小气到极点 （《俭啬》）；豪奢就挥霍浪费到项端（《汰侈》）；发胂气 则能暴躁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ｆ《忿狷》 ；乃至于可以 表露出“禽兽般的天真和凶残” 。总之，一切都达到了 《世说新语》充分展现了汉及魏晋知识分子的 “登峰造极”的地步。《俭啬》第二十九云： 风貌 王戎俭吝，其从子婚，与一单衣，后更责之。 、《世说新语》从《德行》至《仇隙》分为三十六个门 类，共一千一百三十条，记录了从汉末至东晋大约五六百 士大夫的言行轶事，其中除《规箴》中的东方朔、京房两 条和《贤媛》中的陈婴母、王嫱、班婕好三条，写的是秦 末及两汉的故事外，其他都是记录汉末和魏晋的故事。《世 说新语》以丰富的内容展示了汉末迄东晋所特有的社会风 气，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石崇与王恺争豪》条： 王戎竟然小气到连自己的从子也不放过，称得上是 吝啬鬼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这个王戎，为了不让别人得到 好李子种，竞可以恒钻其核”（《俭啬》），其吝啬真是到 了无与伦比的程度。《汰侈》十二条集中反映了那个时代 士大夫们崇富喜奢的社会风尚，比富摆阔俨然成为一种风 貌。“魏晋风度”正是这一时代风貌的最好概括。 何谓“魏晋风度”？王隐《晋书》记载：“魏末阮籍 嗜酒荒放，露头散发，裸袒箕踞，其后贵游子弟阮瞻，王 澄、谢鲲、胡母辅之之徒皆祖述于阮籍，谓得大道之本。 故去巾帻，脱衣服，露丑恶，同禽兽。甚者名之为通，次 者名之为达也。”这便是著名的“魏晋风度”，代表人物当 首推“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刘伶等人。他们敢于蔑视礼 法，纵情饮酒，狂放不羁。“魏晋风度”是当时士大夫自 石崇与王恺争豪，并穷绮丽，以饰舆服。武帝，恺之 甥也，每助恺，尝以珊瑚树高二尺许赐恺，枝柯扶疏，世 罕其比，恺以示崇。崇视讫，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 恺既惋惜，又以为疾己之宝，声色甚厉。崇日：“不足恨， 今还卿 。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三尺四尺，条干绝世， 光彩溢目者六七牧。如恺许，比甚众。恺怅而自失。 晋人的姿肆挥霍由此便可一览无遗了。而更让人吃 惊的是有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心理，竟至于不惜草菅人 身意识的觉醒与现实的矛盾的表观，是思想上儒佛道三者 命，而且做得那样从容自然，不加掩饰。《汰侈》第三十 尚未完美地融为一体的表现。《世说新语》把这种士大夫 描写： 们共同推重、追求、实践乃至模仿的时代性很强的一代风 石崇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 貌一一“魏晋风度”给充分展示出来了。其主要有以下几 黄门交斩美人。王丞相与大将军尝共诣崇，丞相素不能 种表现： 饮，辄自勉强，至于沈醉。 （一）疏略傲慢，乖张怪僻，洒脱豪迈，旷迭放荡 每至大将军，固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 这集中在《世说新语》下卷的《简傲》与《任诞》两 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 自杀伊家人，何 北方文学杂志欢迎投稿：ｂｆｗｘｂｉｂ＠１６３．ｃｏｍ ・７４・ 古典文学 预卿事！ 名士文人的品评之书。 这种“真实”实在让人接受不了，简直到了与禽兽为 《世说新语》的人物品评具有鲜明的 （三）崇尚自然，追求自然，简约玄澹，超然绝俗 伍的地步。 《世说新语》所描写的人们普遍热爱自然，赞美自然， 如《言语》的第九十一条： 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人们好用自然来比喻褒贬人物，如《容止》第十四： 时人目夏侯太初“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李安国“颓唐 如玉山之将崩 。 特点。我们知 道，汉末就出现了初步有意识的人物品评，不过那时评议 人物主要是着重于政治上和道德上的鉴定。到了魏晋，由 于士人自觉意识的产生和其他一些政治原因，人物品评已 不再仅仅停留于东汉时代道德上和政治上的品评，而是把 王子敬云：“从山阴道上行，山川Ｉ自相映发，使人应 人的才能和内在精神当成品评的重点。即便是专门评论人 物容貌举止的《容止》也注重于人的内在风采神韵，如： 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者叹日，“萧萧肃 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山 公日：“嵇叔夜之为人也，岩岩若孤松之；其醉也， 崇尚目然美，是魏晋文人的普遍倾向，由此他们欣赏 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简约玄澹，超然脱俗的行为。从容 这一条就是赞美嵇康高爽明朗、卓绝飘逸的内在风 不迫、镇定自若集中体现在《雅量》中： 韵。 “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奉《广陵 《世说新语》的人物品评还深深地打上了魏晋玄学的 散》，曲终日：“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 时代烙印。当时是否擅长于谈“玄”己成为人物品评的一 散》于今绝矣！ 个标准，如《文学》中的一条： 嵇康临死前视死如归，神态自如，可谓这～行动的最 康僧渊初过江，未有知者，恒周旋市肆，乞索以自营。 好表现。 忽往殷渊源许，值盛有宾客，殷使坐，粗与寒温，遂及义理。 综上所述，可以看到，《世说新语》着力表现了那个 语言辞旨，曾无愧色。领略粗举，一往参诣，由是知之。 特定时代氛围里知识分子的风貌。读过《世说新语》一千 康僧渊由善谈玄学而闻名于世，令世人刮目相看。这 多条后，我们基本上能领悟到魏晋文人学士的“一代风 是一个绝好的例证。《世悦新语》所反映的人物品评，蕴 骚”了。 含着浓厚的玄学色彩，这是它迥异于汉末人物品评的又一 二、《世说新语》是一部名士评议书 特点。 在《世说新语》中，人物品评充斥全书。从总体上看， 所谓“体例最完善”，是指《世说新语》在艺术上的 《世说新语》的三十六个门类，就体现了作者对所写入物的 独特价值。 品评。如《方正》是褒扬刚毅正直的人，仅举一例： 《世说新语》以前的志人小说《语林》、《郭子》，全书 王含作庐江郡，贪浊狠籍 王敦护其兄，故于众坐称： 均已失传，所以它们的体例无从考察。《世说新语》是现 “家兄在郡定佳，庐江人士咸称之！”时何充为敦主簿， 存体例最完整的一部志人小说，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结构 在坐，正色日：“充即庐江人，所闻异于此！ 敦默然。旁 方式一一“世说体”。所谓“世说体”结构方式，是指“把 人为之反侧，充晏然，神意自若。 书中的故事按内容分成若干门类，每一门类中以不同人物 何充不屈服于淫威，敢于直言不讳。象何充这样刚正 的故事，表现相同的主题” 。“世说体”结构方式的长 不阿的人，在《方正》里比比皆是。《捷悟》是赞美领悟力 处在于，能够突破篇幅短小所造成的束缚和局限，所写之 强、反应灵敏的人，如杨惰是《世说新语》中重点描写的 事，所写之人之间都不必有必然的因果联系，因而可以自 颖悟之人。《捷悟》共有七条，其中有四条是反映他过人的 由地表现比较广博的内容。 机智。《谗险》则是抨击搬弄是非，心地阴险的人。《纰漏》 “世说体”结构方式的形成是有一定原因的，～个原 则是批评那些由于疏略错误而失措或闹笑话的人，如： 因在于作者的写作意图。作者写《世说新语》的目的，不 王敦初尚主，如厕，见漆箱盛干枣，本以塞鼻，王谓 是为了表现一个完整的合乎逻辑的全体世界，而是想抓住 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既还，婢擎金澡盆盛水，琉璃碗 人世间精彩的片言只语和突出的行为片断，描述出瞬间的 盛澡豆。因倒箸水中而饮之，谓是干饭。群婢莫不掩口而 场面。作者采用“世说体”这种方式，把众多的散金碎玉 笑之。 一样的小片断灵活地串联在一起，有机地组织起来，至于 王敦由于少见寡闻，不懂又不问，结果弄出大笑话。 人物之间的关系以及与其相关联的环境等，一般不作交待 其他各门象《夙惠》是表彰年幼聪敏的人；《贤嫒》是颂 叙述。另一个原因是当时的人物品评风气，由于人物品评 扬贤淑多才的女性；《自新》是赞扬悔改反省，勇于自新 之风的盛行，魏晋人特别重视自己的语言行动，一言一行 的浪子；《巧艺》是赞美工艺精妙的人；《假谲》则是非难 都特别讲究，于是便出现了许多“玄远冷隽”④的言语和 使用狡智欺诈他人的人；《忿狷》是鞭鞑心胸狭窄、脾气 高简瑰丽 的行为，如“渐至佳境”、“应接不暇”、“清风 暴躁的人等等。总而言之，《世说新语》的三十六个门类， 朗月”、“楚楚可怜”等佳言和“望梅止渴”、“七步成诗”、 以《简傲》第二十四为界可分为两部分，上半部分为褒扬 “击缺唾壶”、“新亭对泣”等瑰行，这众多散乱的奇言瑰 赞美人物的门类，下半部分为非难斥责人物的门类。 行是“世说体”形成的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世说新语》有些门类集中地表现了人物品评，如 注释： 《识鉴》、《赏誉》、《品藻》这三个门类。这三个门类共 ①宗白华语，见《论（世说新语＞和晋人的美》。 二百七十二条，占全书总条数的六分之一，足见其份量之 ②宁稼雨 “世说休－初探》（《中国古典文学论丛》 重。另外，其它门类多少不等，也都存有这种条目。 一九八七年第三辑）。 由此可见，《世说新语》确实是一部当之无愧的有关 ③④鲁迅语，见《中国小说史略 北方文学杂志欢迎投稿：ｈｔｔＤ：／／ｗｗｗ．ｂｆｗｘ ・７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