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廖医生,快救救我啊。廖医生!
廖医生:快请进,请坐吧!外面这么大的雨,快平复一下您的情绪。
顾先生:廖医生,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我觉得他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
廖医生:顾先生,还请您放轻松,放心,我一定会帮助您的。给您毛巾您先擦擦身上的雨水。
顾先生:谢谢,谢谢!其实上次是我骗了你,没有告诉你我已经被确诊为神经衰弱,我…我……”
廖医生:顾先生,我都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快擦干您的眼泪。现在您能坦白的和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吗?
顾先生:好,请允许我慢慢讲给你听。
廖医生:好。
顾先生:其实在三年前,我还没有现在的身家,甚至连工作机遇都没有,都是靠着我妻子养活。
廖医生:那您的妻子一定很爱您啊!
顾先生:是啊,那个时候我几次三番想要去找工作,她都和我说不急的,让我慢慢创作,灵感总会有的她相信我。
廖医生:有这样一个妻子真的是您的一大幸事啊!
顾先生:是啊。后来我在创作之余,一点一点接触了梦境这个领域。你知道的,创作人往往需要灵感,如果没有灵感那么他创作出来的作品也一定没有灵魂。
廖医生:梦境确实是一个有待探索的领域,它和我们心理学上的催眠往往有异曲同工之处呢。
顾先生:当时我真的是丝毫没有灵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还是尝试了第一次。
廖医生:第一次必然是不太顺利吧!
顾先生:不,完全相反。第一次我尝试的梦境就给我带来了极大的灵感。
廖医生:您能讲的详细一点吗?
顾先生:以前我也时常做梦,但是梦醒后就完全忘了。可是那次梦醒了之后我没有起身,而是完完全全的回忆了一遍梦里的情节。
廖医生:那是什么样的梦境呢?
顾先生:我梦见了我的哥哥,可是他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
廖医生:对不起,不是想要提起您的伤心事的。
顾先生:没有关系,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和你讲一讲。
廖医生:好的。
顾先生:其实从小,村子里的人都说我和我哥哥不像。他比我大两岁,黑黑瘦瘦小小的,相反我则是白白胖胖壮壮的。
廖医生:双胞胎里的异卵双胞胎往往也不会很像。
顾先生:是啊,那个时候只有哥哥疼我。爸爸妈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哥哥身上。
廖医生:小孩子往往会对外界的影响比较敏感。
顾先生:对,当时我明明白白的知道,父母爱我远没有对哥哥的爱多。可能是因为我们不同吧!
廖医生:然后呢?哥哥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顾先生:我们家那时是住在市郊的平房区,房子后面五十米就是火车轨道。有一天晚上妈妈早早的睡下了,爸爸出去打牌,我和哥哥喝过牛奶却半天没有睡着。要知道,以前我们每晚喝过牛奶一定会睡的很沉的,不然半夜火车道经过火车,我们都会被吵醒的。
廖医生:嗯!您接着说吧,我正在听。
顾先生:那天晚上,我们有些睡不着,并且夏日的夜晚还是很闷热的,我们就决定出去转转,我们披上衣服,最后走到了火车轨道那里。后来的情景我就记不住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从床上醒来,准确的来说,是被吵醒的。那个时候我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回到了家里却一点也不记得。还以为是哥哥把我背回来的。却听见火车道那边人群吵闹。等到我穿完衣服跑到那里,却看到了我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一幕…
廖医生:是…是哥哥吗?
顾先生:不,是妈妈,她被驶过的火车碾了头。
廖医生:妈妈?她不是早早睡了吗?
顾先生: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时候的我心里真的很恐慌。因为我知道,从那时起,我再一次成为了一个没妈的孩子。
廖医生:那你的哥哥呢?
顾先生:我请了大人帮忙把我的妈妈抬回了家。然后在妈妈的卧室里看到了我的哥哥。
廖医生:哥哥,那时候没事吧!
顾先生:他躺在了妈妈的卧室里,脖子上还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电话线。
廖医生:有没有报警?
顾先生:有报警,看到了哥哥之后,身后跟着的邻居就立刻报了警。还有人特意跑去牌馆,招唤回来了我彻夜未归的爸爸。
廖医生:爸爸打了一夜的牌?
顾先生:是的,当爸爸回来的时候,警察正在给我录口供,我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廖医生:那后续这个案子有结果吗?
顾先生:我们家属于市郊平房区,人流量也不大,出了门左邻右舍的都熟悉,当天晚上也没有任何目击证人,这个案子真的是连警察也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廖医生:那您的爸爸呢?您的爸爸是什么样的反应?
顾先生:爸爸呀,他看了哥哥和妈妈一眼,然后就紧紧抱住了我,他说我如果觉得害怕或者是难过就哭出来吧!以后就由他来保护我。后来半年过去了,警察局没有传来一点儿消息,我和爸爸就搬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廖医生:真的很抱歉。顾先生,我希望这些不好的回忆能给您少带来一些伤害。
顾先生:没关系的,这些于我来说都过去了。
廖医生:那您说的您的第一次入梦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先生:因为我第一次入梦就梦见了我的哥哥。
廖医生:之前从没有梦到过吗?
顾先生:或许吧!反正醒来以后就不记得了。其实对哥哥的死我的内心是存着抵触态度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相信这个事实。甚至一度怀疑那天晚上也并没有和哥哥去家后面的火车道,一切都是在做梦。
廖医生:那么第一次入梦您都梦见了什么?
顾先生:第一次入梦,我回到了十二岁的那天晚上。在梦里,我和哥哥喝了妈妈准备好的牛奶后,沉沉的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我们一家四口围在了一起吃早餐,爸爸刚打完了一宿的牌,吃完早餐后就嚷着要回屋休息。妈妈站在家门口,嘱咐着要上学的我们俩路上注意安全。
廖医生:这真的是一个很完美的梦。
顾先生:对呀!很完美,甚至我一度以为那个梦就是现实。
廖医生:那在梦里,您还能意识到您是在做梦吗?
顾先生:一开始是没有意识到的,毕竟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亲切。直到后来,我和哥哥放学回到家里,发现房门紧锁。那个时候哥哥像疯了一样疯狂的撞房门,想要冲进去。要知道,以前我们回家,妈妈总是会站在门口等着我们的。我也十分担心,迫切的想要知道房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冲向了房门。但是…
廖医生:但是,您冲进去了是吗?
顾先生:对的!看来廖医生对梦境还是有一定研究的。
廖医生:顾先生您过奖了,只是曾听说过梦境是属于造梦者的,您创造了他,那自然可以掌控他。
顾先生:您也太高看我了,我是一下子冲进去了,毫无障碍感。
廖医生:里面发生了什么?
顾先生:或许,廖医生您可能听过薛定谔的猫这个理论吧。
廖医生:那是自然,任何事情都可能有两个发展方向,在您没有打开门的瞬间,两种状态可能是共同存在的,而当您打开门的那一瞬,时空开始塌缩,您会得到唯一一种答案。
顾先生:我看到了第三种答案。
廖医生:什么第三种?顾先生,我是说,您看到了什么第三种答案。
顾先生:偌大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门外还有我那不存在的哥哥一直在撞着门。
廖医生:那您怎么做了?
顾先生:我在想我要不要给他开门。门是由内紧锁着的,爸爸妈妈不可能从门内出去再从内反锁。
廖医生:所以您的父母应该是在屋子里的。
顾先生:没错,可是第三种状态下,他们并没有在屋子里面,相反,那时的情景是我被锁在了屋子里面。确切的来说,是我在屋子内部落了锁,是不想让谁进入吗?我的哥哥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已经消失了呢?
廖医生:您陷入了矛盾。
顾先生:对呀!门外的『哥哥』这么急着破门而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在担心爸爸妈妈?还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着自己?
廖医生:您是造梦者,那场梦是您自己的梦境。
顾先生:是啊。可是我自己的梦却不能由我自己控制。我只成功的穿过了墙进了房间,却怎么样也无法出去。
廖医生:可能是您的潜意识里在害怕,害怕房间外面的人会伤害你。
顾先生:或许吧!后来慢慢的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弱,我轻轻的叫了几声哥哥,都没有人回答。我觉得非常的烦躁,明明是来梦境之中寻找灵感的,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廖医生:我想请问您有没有想过开门,放门外一直在敲门的哥哥进来。
顾先生:没有,我觉得门外拥有比门内让我更为恐惧的东西。
廖医生:那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是您门外的的哥哥遇到了危险,想要寻求你的帮助呢?
顾先生: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开门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廖医生:那后来呢?
顾先生:后来外面没了声音,不光是外面没了声音,四下里都没有了声音,你知道吗?类似于真空的那种,万物都静悄悄的。我很害怕,但还是开了门…
廖医生:那哥哥呢,他还在吗?
顾先生:门外什么都没有,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周围的一切景物都消失了,一片空白。只有一道蜿蜒的血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廖医生:或许,是什么人袭击了您的哥哥,然后将他拖走了。
顾先生:可是我仔细观察然后发现,血迹并不像是物体被被拖走而留下来的。
廖医生:没有拖走?
顾先生:嗯!是因为血迹从远处蜿蜒到门口是越来越淡的,也就是说在门口的时候流血的人已经流干了他身上的血,是有人把他从远处拖了回来。
廖医生:哈~顾先生,您这个梦真的是十分精彩了,稍等一下我调一下空调。
顾先生:毛骨悚然对吧!为什么我脚下的那片土地上我的爸爸妈妈消失了,哥哥不知道是死是活,同样也消失了,就只有我一个人。
廖医生:是的,这证明您的思维足够活跃,很有想象力。
顾先生: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的是,为什么我自己的梦自己却不能控制。并且还被吓得够呛。
廖医生:那您有没有想过怎么清醒过来?
顾先生:有想过,但是接下来,我没有选择逃离梦境,而是坐了下来调整了自己的思绪。
廖医生:您第一次做梦就想要控梦?
顾先生:是的。我思考了一下爸爸妈妈都原地消失了,不知道生死的哥哥也一无所踪。所以我再想能不能让已经消失了的他们,再次出现。集中了注意力后我幻想了他们正坐在门后的客厅内等着我回家吃晚饭,等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血迹没有了。当我回过头慢慢的打开了房门,爸爸和哥哥正坐在饭桌旁,妈妈正在往桌子上端菜,三个人看到我回来了,都开心的唤我进屋洗手吃饭。
廖医生: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顾先生:是啊!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场景实打实的出现,真的让我很感动。
廖医生:可是,我有一点很好奇,您是怎么醒过来的呢?
顾先生:怎么醒过来的?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我顺从的去洗了手,但是发现桌子上的菜,都是不能吃的东西。
廖医生:是什么不能吃的东西?
顾先生:有叉子,有木棍,还有一些蠕虫。
廖医生:我想您应该需要意识到,您正在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顾先生:没错,一切都变了样子,上一秒还好好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下一秒就变成了坏人,他们手里都有武器,想要杀了我……
廖医生:那您是怎么逃出来这个梦境的?
顾先生:我………呃~我……我在梦里,杀了他们。我…我杀了他们?我杀了他们!
廖医生:好的!我知道了!顾先生,还请您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顾先生:我杀了他们…
廖医生:顾先生,那都是梦境,不是真实的。现在,您听我说!当我数到三,您将会进入稳定的睡眠状态,安定下来!
顾先生:血…好多血…
廖医生:一……二……
顾先生:哥哥!哥哥!
廖医生:三!
…………
廖医生:美美,准备少量的镇定剂,给顾先生来一针。
护士美美:好的。
沈君:廖医生,我先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廖医生:顾太太,顾先生还是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脱身。如果想要让他忘记过去,只能找一个像他一样的梦控师来进入他的梦境里影响他。我只是个心理医生,他现在的情况我也无能为力。
沈君:廖医生…廖医生…廖卫东!
廖医生:顾太太,您要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
沈君:我知道,从他第一次开始梦游的时候我就知道。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把握的人选了。
廖医生:那这样吧,你把他交给我,他醒了之后我再次尝试催眠他。他的潜意识力太过于强大。我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沈君:好的!廖医生,真的是麻烦你了。
廖医生: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廖卫东。
沈君:廖卫东…卫东哥。
廖医生:……乖~
…………
…………
…………
廖医生:顾先生,您醒了。
顾先生:呼~廖医生,不好意思,我睡了太久了。
廖医生:没有关系,您仅仅睡了两个小时零八分钟。
顾先生:昨天雨太大,请原谅我的失态。
廖医生:没关系的,既然来到了这里,您就是我的病人,我一定会努力安抚您的。
顾先生:谢谢。
廖医生:那么,我们能开始刚刚没有完成的对话吗?
顾先生:当然可以,你是我的医生。
廖医生:那好的,我想请问一下,您刚来的时候说ta一直在看着您,这个ta是谁呢?
顾先生: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有一种冥冥之中被人监视的感觉。
廖医生:那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顾先生:大概是从我第一次用控梦为求助人解决问题的时候吧!
廖医生:是的,您是一名出色的梦控师。
顾先生:我只能算是入门级的梦控师,说是出色真的是过奖了。从我第一次入梦之后,我就感受到了梦境的奇妙之处。
廖医生:类似于『盗梦空间』吗?可以进入其他人的梦境,并且窃取他记忆深处的秘密。
顾先生:哈哈哈,那只是电影艺术的表现手法。我们梦控师是可以影响到求助者的梦境,但是并不能进入他的梦境。
廖医生:那是怎么影响到求助者的呢?
顾先生:类似于你们心理医生。也是和睡梦中的求助者进行对话。像是咱们两个人现在这样。
廖医生:哈哈哈!顾先生真会开玩笑,咱们两个人现在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又怎么会进行梦控。
顾先生:廖医生,您多虑了。我说的是坐着的位置相类似。
廖医生:顾先生真的是风趣幽默。
顾先生:廖医生,我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
廖医生:当然,我们不是一直都在聊天吗?顾先生,您愿意和我讲一讲,您第一次用梦控来帮助求助者的故事吗?
顾先生:乐意之至。从我第一次入梦后我就发现,我醒来的方式太过于残忍,虽然梦中的人都是我潜意识的投影,但是我不可能每一次都伤害我梦境里的人来获得清醒。
廖医生:那有什么好方法吗?
顾先生:有,每次睡觉之前我都会用不同的彩笔在我的身上的某一个部位写下一个字符,并且默念几遍。
廖医生:这个字符不会被你带入梦境里去吗?它已经存在于你的潜意识里了。
顾先生:会,但是在梦境里,它是相反的字符。这是我几次实验发现的。
廖医生:类似于镜像吗?
顾先生:是的。
廖医生:那可真的是十分有趣。您这次有没有做标记呢?
顾先生:有,在我出门之前,在我的右手腕上标记了M。
廖医生:那您第一次控梦的求助者是什么样的呢?
顾先生:他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在他的潜意识里有两种人格存在。
廖医生:这在我们医学史上并不少见。那他为什么会选择做梦?
顾先生:因为他的第二重人格,不是不相关的人,而是他的一位亲人。他不想失去自己的这位亲人,所以拒绝了医学治疗,反而希望梦境可以给他和他体内的第二重人格沟通的机会。
廖医生:想必这第二重人格,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一个重要的人。
顾先生:是他的爸爸。他从中学开始,就和他的爸爸相依为命。他的爸爸在那之前也曾经给他找过继母,但是并没有坚持长久。
廖医生:也是命运坎坷的一个人。
顾先生:命运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虚无缥缈的,没有人见过,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廖医生:确实是这样!然后呢?
顾先生:我让他坐在了躺椅上,然后告诉了他入梦的方法,并且还有梦中的注意事项以及如何清醒过来。
廖医生:也是要做标记并且提示自己吗?
顾先生:不,我告诉他,如果觉得梦中有危险或者,想要放弃这段梦,就试着在梦中缓缓地动动手指,这个时候,现实世界中的他手指也会有轻微的弹动,这样我就接到了信号,会想尽办法来唤醒他。并且我给他听了很多遍我的摇铃声,如果铃声响起,他就应该清楚自己身处梦境了。
廖医生:那就说明梦控的时候您还是处于清醒状态下的,那又如何感觉到有人在监视您呢?
顾先生:那次是个意外。
廖医生:为什么?您做梦了?
顾先生:没有。具体的来说,是求助者的梦境具体化了。
廖医生:梦境还能具体化?
顾先生:是的,也就是我们时常所说的——梦游。
廖医生:那位求助者梦游了?顾先生,基于您的专业水平,我还是想请问您一件事情。
顾先生:请讲。
廖医生:有一种说法说的是睡梦中的人呓语不可以随意接过来是吗?
顾先生:有这一种说法,但是我想说,是因人而异你信吗?就像是控梦,有的人是梦的受予者,有的人则是梦的主宰者。
廖医生:所以只有不能控制梦的人才有可能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对吗?
顾先生:廖先生真的是玲珑心思,一点就透。
廖医生:不打扰您了,您请继续。
顾先生:在他进入睡眠的五分钟后,他突然坐了起来。
廖医生:这真的是很可怕!
顾先生:确实,但梦游的不是他,而是他的父亲。
顾先生:他的父亲开始破口大骂,骂他不孝在先,骂他罪孽深重。
廖医生:罪孽深重?
顾先生:是的。罪孽深重。他父亲的这个意识并没有特别清晰,所以说话颠三倒四,但是断断续续还是可以拼凑起来的。在他和他父亲生活在一起了之后,每日都是他父亲干活来供他上学。后来学费昂贵,他的父亲选择了去卖血。可就是那次卖血,黑血站给他的父亲用了循环利用的针头。他的父亲染上了艾滋。
廖医生:献血还是得到正规的献血站。
顾先生:可是没有黑血站得到的钱多。
廖医生:唉~
顾先生:廖医生不必揪心。后来他的父亲确诊了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孩子,并且把自己攒下的所有钱都留给孩子。
廖医生:父亲准备离开?
顾先生:没有,求助者没有让他的父亲走,同时也没有送他的父亲去专门的救助机构。相反的,他说服了他的父亲,自己还未成年,没有父亲的经济援助,自己无法独立生活。
廖医生:所以父亲答应留了下来?
顾先生:是的,父亲隐瞒了单位,继续工作,为儿子赚一点儿微薄的生活费。
廖医生:其实艾滋病的潜伏期有可能有几年到十年之久,那这么长的时间完全可以到求助者成年了。
顾先生:他的父亲的潜伏期只有三年。三年里他们食寝分开,除了父亲每个月按时给他一笔生活费,其他没有任何交集,真的很难想象二人还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廖医生:儿子的心真的是很硬。后来呢?
顾先生:后来儿子,也就是我的求助者,顺利的考上了一所国际都出名的医科大。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开始了艾滋病的前期症状。他把他的父亲留在了那所老房子,并且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一眼。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再没有踏入曾经的那个家门的他衍生出了第二重人格。
廖医生: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已经有了病征了是吗?
顾先生:没错,但是他再也没有去见过他的父亲。
廖医生:看来具体化的梦境并没有自己入梦那样精彩纷呈。
顾先生:但是需要耗费的体力确是一点儿也不少。你也知道在你们催眠领域中有一种潜意识催眠。比方说告诉催眠者他是一块钢板,那么他就会身体僵直,真的不会弯曲。
廖医生:是这样的。
顾先生:梦游中的人力大无比。虽然你没有见到他睁着眼睛但是他还是能准确的判断周围的事物。要是他想要伤害你,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廖医生:看来这个行业,真的是很危险,和我们心理学医生是一样的。
顾先生:没错,的确是这样。
廖医生:那么后来呢?他的爸爸出来梦游了,原主又入了梦,你怎么让两个人能成功遇见并交流?
顾先生:我假扮成了求助者。
廖医生:啊哈。看来要做一名优秀的梦控师,还得要学会演戏呢。
顾先生:确实是这样。其实一开始我还在害怕,求助者的第二重人格已经对求助者有那么大的怨言了,我再去冒名顶替,那不是明显的去挡刀子吗。可是当我向求助者的第二重人格叫了一声爸爸的时候,第二重人格安静了,他愿意听我和他对话。
廖医生:应该是这位父亲本身对儿子就只有怨言没有怨恨。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吧。
顾先生:并没有原谅,一切都是假象。求助者体内的第二重人格只是扮演者他父亲的角色,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所以不具备他的父亲的那种慈爱。
廖医生:那他……
顾先生:他只是伺机而动。我假装用求助者的身份和他沟通,请求他的原谅,可是我能感觉到危险,他正在寻找我的破绽。廖医生,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廖医生:我,我会有几种备选方案。比如寻求机会催眠他,但是他已经处于梦中了,之前我从没有试过这种情况;或者放松他的警惕,趁他不备给他注射少剂量的镇定剂,然后放弃这次治疗。顾先生您又是怎么处理的?
顾先生:我没有选择这两种方法,他的父亲已经有了危险性,所以我选择唤醒求助者,或者说,让他的意识处于浅层睡眠,也进入梦游状态。
廖医生:您的每一个『第一次』都非比寻常呢。
顾先生:廖医生可别嘲笑我了。
廖医生:顾先生您不要想多了,我的这句话只有赞美,没有讽刺,您的每一个第一次的梦境或者经历都是寻常人毕生都无法遇到的。
顾先生:接下来的事情才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呢。
廖医生:愿闻其详。
顾先生:和他的父亲对话的档口,我开始摇动椅子旁边的铜铃,也就是一开始给求助者反复听的铃声,这可以把求助者从睡梦中带出来。
廖医生: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梦游状态下的分裂人格。然后呢?
顾先生:然后你可能想象不到,两个人,不,确切的来说是两重人格,在我面前大吵了起来并且各不相让。
廖医生:这些故事简直能写成一部奇幻小说了。按理来说双重人格在正常状态下都是交替产生不可能同时存在的。
顾先生:可是我的这位求助者就达到了这种状态,同时存在。如果用玄学的眼光来解释,这可能是两个灵魂的碰撞。
廖医生:可是我知道的,顾先生您的档案上写着的是无神论者。
顾先生:是这样的,没错。
廖医生:遇到这种情况真的是太棘手了。梦游状态下的共存的两个人格,您有把握能让求助者完成这次梦控吗?
顾先生:没有。诚如你所知道的,那次是我的第一次为别人梦控,我失败了。
廖医生:我想知道既然失败了,求助者怎么样了?
顾先生:廖医生先别着急,让我给你讲完。当我知道我失败了的时候,我的助手悄悄的走进来点燃了安神香。我知道这样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处于梦游状态本身就很消耗求助者的精神力和体力,我也不能贸然的打断他们。那个时候我已经患上了神经衰弱,安神香对我而言还是有很大的作用的,所以,我再一次入了梦。
廖医生:在还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睡着的双重人格的病人在身旁的情况下,您怎么能这么放心的睡着?
顾先生:因为我完全信任我的助手,确切的来说,是我的妻子。
廖医生:您真的是有一位好妻子。
顾先生:对呀!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求助者已经走了,在我妻子的诊断记录中标记了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进入了睡眠。求助者的本体稳定了下来,双重人格也不再进行了碰撞。
廖医生:真的是有惊无险啊!
顾先生:确实。
廖医生:顾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顾先生: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主治医生。
廖医生:方便透漏一下您的第一位求助者贵姓吗?
顾先生:我想想……我妻子的档案上曾经有过记录,应该是和我一个姓,也姓顾。
廖医生:好的,没有问题了。
廖医生:顾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顾先生:好的,还是要麻烦你回来的时候先敲门,我不喜欢人们能随意进出的房间。
廖医生:好的。
…………
…………
…………
沈君:廖医生,情况怎么样?我先生他…
廖医生:顾太太,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沈君:好。
廖医生:君君,你先生做梦控师的时候你是他的助理?
沈君:没有啊!自从他开了工作室整个工作室都是他自己在打理呀。
廖医生:那你除了发现他有的时候会梦游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吗?
沈君:他下班回家的时候,会有大块的时间用来沉思,他说他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卫东哥,我先生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廖医生:你要冷静的听我说,除了幼年时家里发生的变故影响到了他,他可能还衍生出了多重人格。
沈君:多重人格?哈!在他还没有工作的时候,我一直都在鼓励他支持他。现在他终于成功了,有了创作灵感,成了梦控师,发表了小说,却变得十分陌生。在他身边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从前的安全感,反而特别害怕某一天晚上他梦游起来,连我也不认识了。卫东哥,你再试一试好吗?就当我求你的最后一次了。
廖医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沈君:好的,谢谢你,卫东哥。
…………
…………
…………
—咚咚咚—
顾先生:请进。
廖医生:顾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顾先生:没关系的廖医生。其实这么晚了还没有让您下班我也真的是很不好意思。
廖医生:没什么,我们习惯了黑白颠倒。夜晚也工作对我们来说是常态。倒是您顾先生,神经衰弱再加上睡眠不好,您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顾先生:没有问题的。我成了梦控师后,发现自己做梦越来越难,通常是有一点儿声音就无法好好休息。
廖医生:通常出现这种情况是有原因的,您是之前有被吵醒过吗?
顾先生:呵呵~不瞒你说,确实是这样。就是有一次因为我深度睡眠状态下被吵醒了,所以每次睡觉之前潜意识里都不敢睡得太深。
廖医生:深度睡眠状态下被吵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顾先生:恐惧。
廖医生:恐惧?
顾先生:对,就是那种从万丈高楼坠下的感觉,但是下坠时间还被压缩到非常短。
廖医生:您是说几秒钟之内吗?
顾先生:不到一秒。你会被吓得一跳而起,完全的从深度睡眠过渡到清醒时的戒备状态。
廖医生:我真的很好奇吵醒您的原因。
顾先生:是楼上的冰箱突然倒了。
廖医生:冰箱倒了会有这么大的响声吗?
顾先生:或许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廖医生:哈哈哈,顾先生真的是风趣幽默,那冰箱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倒掉。
顾先生:当时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妻子不在身边,所以就起身穿了衣服上楼去询问楼上的住户,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响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楼上的男主人不耐烦的告诉我冰箱倒了,没什么事。
廖医生:这次冰箱惊醒了您,并且成了您以后不敢深眠的原因。
顾先生:是这样的,但是只是一部分,这个事件并没有结束。之后的一周我发现水龙头里的水不清洁,有的时候还会夹杂着几根毛发,有的时候出水口会堵,我妻子也抱怨过许多次。
廖医生:是出水管道出现问题了吗?还是水箱?
顾先生:廖医生真是聪明伶俐。我在业主群里反映了这个情况,除了我以外还有许多家也有类似的情况所以我们请了物业来检查管道以及排水箱。结果维修人员在排水箱里发现了两具已经泡浮肿的尸体。
廖医生:真的是让人难以接受。
顾先生:警察很快就来了,经过排查走访发现女尸是我楼上住户的女主人,男尸身份不明。
廖医生:是您楼上的男主人杀了他的妻子?
顾先生:是啊!后来排查以及抓捕了楼上,那个时候的他依旧住在楼上,四周都散落着酒瓶子。警察确定了这是一场情杀。之前男人便发现了他的妻子和她的一位男性朋友私交甚密,可是一直没有证据,后来他出差提前回到了家就发现了两个人搞在了一起。气急之下,男人便杀了两个人,并且放了血后扔到了楼顶的水箱里。
廖医生:您现在还在那里住了吗?
顾先生:不,我妻子因为这件事情晕了过去,我也心疼她,所以我们搬了新家。
廖医生:这真的是一次恐怖的经历。
顾先生:没错啊!后来我不止一次梦到过那天中午我被吵醒了的情景。在梦里的我敲了楼上的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用那种不耐烦的口气和我说『没什么,冰箱倒了』。不同的一点在于,我透过了墙面,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廖医生:什么情形?
顾先生:男人回答完了我的话就从玄关一步步走向了客厅,那里跪着裸身的一男一女,他们的嘴手腕还有脚踝都被胶带缠绕,看着男人的目光里带着恐惧和绝望。而一点一点走向他们的男人手背在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把闪闪发光的菜刀。
廖医生:您的梦里出现了想象的门后世界。
顾先生:没错。
廖医生:其实我一直有这种想法,或许您的精神力比一般人强很多。它能让您看到许多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感知到一些未知的事物。
顾先生:廖医生,你的意思是…
廖医生:对,我在怀疑,从您上楼梯询问的那一刻您就已经预感到了里面发生的事情。
顾先生:哈哈哈哈,这个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啊!要是真像廖医生说的这样,我岂不是杀人凶手的共犯了吗。
廖医生:顾先生,您别紧张,我只是做了个猜想。不然依照常人,是根本没有办法猜到门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顾先生:我不是精神力强大,只是善于想像。不然那么多的创作灵感,也没有滋生的温床啊。
廖医生:确实,您是一位出色的小说家。我想之前拜读您的第二部作品《阁楼上的女人》或许就是以这件事情为原型的吧。
顾先生:很开心,你竟然是我的一位读者。
廖医生:忠实读者。
顾先生:好了。廖医生既然我们聊了这么多,接下来我们能不能谈一谈您和我妻子的事情了。
廖医生:顾先生,您可真是会开玩笑。我还没有见过您的太太,您怎么能说我们认识呢?
顾先生:到底是不是开玩笑,我想廖医生您最为清楚。
廖医生:顾先生,我想现在你应该是乱了思路。从五个小时前的雨夜你踏入我的诊所开始。你就是我的病人了,并且是我第二次接诊的病人。你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并且伴有梦游的症状。
顾先生:您的记忆里有我是您第二次接诊的病人,那您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的诊疗是什么样子的?
廖医生:我……你……
顾先生:廖医生,哦不,具体的来说是廖先生。您已经沉浸在医生的这个角色里很久了,是时候该清醒一下了。
廖医生:不!你在扰乱我的思绪。
顾先生:有没有扰乱,我想您自己是清楚的吧!想想我给您讲的我第一次用控梦帮助求助者,您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吗?
廖医生:不熟悉。一点儿也不熟悉。
顾先生:既然不熟悉,那我就给您提点儿思路。您和您的父亲相依为命,高中的学费很贵,您的父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工。迫不得已之下,他跑去了献血,哦不,是卖血……
廖医生:你不要再说了,这都是你的故事,不要再把它安放在我身上了!
顾先生:结果遇到了一个黑心的献血站,他用的针管都是二次消毒循环利用的。您的父亲染上了艾滋。
廖医生: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怎么会相信你。
顾先生: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廖先生。
廖医生:呵~我的团队都在这扇门外,刚刚我才和你的妻子对过话。
顾先生:可您才否认过,您认识我的妻子。
廖医生:我……
顾先生:哦~廖先生,您说的是门外的那个瘦瘦的右眼下有颗泪痣的女士吗?她不是我的妻子,她是您的妻子呀。
廖医生:我的妻子?!
顾先生:对呀!您的妻子,您真的忘记了她?她叫君君,最喜欢喊您一声:卫东哥~
廖医生:顾先生,我知道你是一名出色的梦控师,但是我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我知道你现在是在对我做什么。
顾先生:愿闻其详。
廖医生:你在改变我的潜意识,造成我的记忆偏移。在我们心理学上,叫做催眠。
顾先生:好吧!既然您不相信,我想我有必要从头开始唤醒你的记忆了。门外您刚刚见了两面的那位女士,是您的初恋。她的名字叫做沈君。
廖医生:我认识她。
顾先生:可是您却不记得她了。不记得二位曾有过的美好时光,忘记了您对她的所有誓言。
廖医生:我……
顾先生:半个月前,她领着您来找我,哦不,确切的来说,她领来的是您的第二重人格——您的父亲。
廖医生:我还是不信。
顾先生: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都告诉您。沈君女士发现,从一个月前您开始了梦游模式,十分恐怖,您会在厨房里拿着菜刀剁来剁去,沈君女士唤了一声您,您回过身来,并且直直的朝着她走了过去,她害怕不敌,于是跑回了卧室,从里面锁上了卧室的门。第二天早上,您从客厅的沙发上醒来……怎么样,有没有回忆起来沈君女士的哭声?
廖医生:我……额……是谁在哭……额……不对……不是这个样子…
顾先生:刚开始的时候沈君女士觉得您的梦游特别可怕,于是就上网上查了梦游,发现这是一种睡眠障碍,很大一部分是由于白天里的压力过大所致。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您不是简单的梦游……
廖医生:你不要再用这些假话蛊惑我了。
顾先生:还请您能保持一个绅士的风度,是真是假您的心里自有判断。门在您的左手边,随时可以出去。
廖医生:你……
顾先生:有一天,沈君女士回到家里,发现您早早的下了班,端坐在沙发上,她笑着和您打了招呼,可您张嘴就是一句——儿媳妇。
廖医生:真是荒谬。
顾先生:是啊!十分荒谬。沈君女士就此发现了您的第二重人格。
廖医生: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这些记忆。
顾先生:因为您对自己实施了自我催眠。所有痛苦或者不堪的过去都被您的潜意识所封锁了。据沈君女士所描述,就连你们日常的吵架都是这么做的。
顾先生:还记得我对您说的我的小时候的经历吗?
廖医生:你是不是想说这和我也有关系?
顾先生:廖先生真是聪明,不是和您有关系,而是说的就是您儿时发生的事情。
廖医生: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顾先生:您忘记了,当然就不会信了。您忘了您小时候的悲惨遭遇吗?母亲早逝,父亲早早的娶了新的继母,新的继母还带着一个哥哥。父亲很听您继母的话,继母想尽了办法偷偷的折磨您,还好您有一位爱护您的哥哥……
廖医生:这些都是假的。
顾先生:对呀!是假的,可是您一定记得每天晚上那杯牛奶的味道吧!虽然很浓郁,但是略微发涩。因为牛奶是加了料的。
廖医生:你不要再说了!你到底是谁?
顾先生:我是您的患者呀廖医生,或者准确来说,我是您的主治医生顾医生,专门来唤醒您的记忆的。
廖医生: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都是你的。
顾先生:我再来给您理顺一下吧,十二岁那年夏天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按照正常顺序,您的继母依旧给您和您的哥哥下了加了安眠药的牛奶。但是不知为什么,您根本没有睡着,又或者是睡着了但大脑表皮层异常活跃。第一次我说给你听的梦境其实是你讲给我的原话,我只不过是复述了一遍而已。
廖医生:梦境…代表了什么?
顾先生:您说了,您自小就长的白白壮壮的,或许是给哥哥同样的剂量对您来说并没有奏效,没有让您进入深度睡眠,亦或许是您换掉了您和您继母的那杯牛奶,总之,造成了两个人陷入了沉睡,您还在梦游或者完全清醒的状态下。长期以来的积怨很深,所以那个状态下的您把她拖到了火车轨道处。
廖医生:一派胡言。
顾先生:还记得您第一次入梦吗?一望无垠的空间里只有一条蜿蜒的血迹,那条路就是当年您拖着您的继母走过的那条路。然后,就是您的哥哥,您把他抱到了父母的房间然后用电话线勒死了他。对于瘦瘦小小的哥哥和继母来说,抱着他们完成这一切根本就没有难度。难的是,他们不能挣扎,所以,安眠药帮了您一把。
廖医生:你分明是在陷害我。
顾先生:后来,您的父亲回来了,对于继母和继母的儿子,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由于技术落后这个案子不了了之,您的父亲就带您搬了家,独自打工供您上学。
廖医生:够了!
顾先生:没够。您真的以为现在外面所存在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廖医生:你是什么意思?
顾先生:我的意思是,廖先生,您忘了我的职业。
廖医生:你是一名出色的梦控师。
顾先生:没错。梦控师,是控制一个人的梦境的。您说您是我的主治医师,一定看过我的病例吧!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廖医生:你……顾……
顾先生:只记得我叫顾先生吧!因为病例只是存在于您的想象之中,您并不知道我的名字。
廖医生:你的意思是说,刚刚我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顾先生:廖先生您可真是聪明伶俐。
廖医生:够了!你怎么能证明这些存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顾先生:回想一下我们的相遇,我是如何来找您的。
廖医生:你,你跑着过来求我救命,说一直有个ta在监视你。
顾先生:那么您能想起这以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是怎么来到您的诊所的吗?
廖医生:我……
顾先生:是不是都想不起来了?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那一段记忆。我曾经和你说过梦控师不能进入常人的梦境之中……只能操控。
廖医生:对了!没错!你是这么说过!所以现在你根本是在诳我。
顾先生:但是这不是寻常梦境,这是清明梦,您不觉得从头至尾您的思路都特别清晰,反驳起来我的话都井井有条吗?
廖医生:你是在骗我。
顾先生:我是在骗您,都听过‘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电影里演的不都是假的,只不过我没有那么厉害可以制造梦中梦罢了。
廖医生:所以从你一开始冒着大雨进来,我们的梦也就开始了是吗?
顾先生:没错,是这样。
廖医生:那我对你的第一次催眠,其实并没有奏效对吗?
顾先生:您说的是递给我毛巾的那次?确实没有效果。
廖医生:我……我有没有伤害到君君?
顾先生:身体上没有,但心灵上肯定是伤到了。想想她领着您来求我救命时候的样子,那小脸梨花带雨呦,哭的我的心都碎了。
廖医生:你!你不是个好人,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
顾先生:那恭喜您,您的直觉终于对一次了。您的妻子多好啊,无论您变成了什么样子,还对您不离不弃。就算您曾经不孝,也没有怪您责骂您,还想能和您有个完美的未来,积极的领您寻求治疗。她和我的妻子一样都是一个完美的爱人。现在我的妻子不在了,您又为什么能这么幸福!
廖医生: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顾先生:廖先生,您知道我为什么不管您叫廖医生了吗?
廖医生:为什么?
顾先生:因为属于您医生的从业人员资格证已经被吊销了。您的手上沾了——鲜血。
廖医生:胡说!我做的是心理医生,怎么会沾上血。
顾先生:您,不记得了吗?哦对了,我们的廖医生擅长催眠。廖先生,您还记得您第一次来找我做梦控时候的场景吗。
廖医生:我为什么会找到你?
顾先生:因为您不想找同行来给您治疗,您害怕您的秘密被公之于众。毕竟同行是冤家嘛~
廖医生:我说我为什么会找到你!
顾先生:是因为我认识您的妻子呀。
廖医生:我……啊~,我想知道,我的手上到底沾染了谁的鲜血。
顾先生:我的妻子。
廖医生:你说什么?
顾先生:无法想象是吗?您是我的第一个求助者,当时我已经有了很多天马行空的灵感还写了几部爆火的小说。但是在梦控师方面还是属于初出茅庐。我告诉了我的妻子,让她辞掉工作,来陪我,做我的专属助理。
廖医生:我曾经说过你有一位好妻子。
顾先生:是的!十分完美的妻子,那个时候您的妻子找到了我,她说您出现了人格分裂的症状,希望我们能帮助您。然后我们对您进行了治疗。具体的情节我想不需要我再赘述了。
廖医生:然后呢?
顾先生:在我陷入梦境之前,我知道我的妻子点燃了安神香。然后做了记录,我们两个人同时进入了睡眠状态。然后过了很久,她走进来查看情况,可是你根本就没有入眠,拿着桌子上的水果刀,捅向了她!丧心病狂!
廖医生: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顾先生:你知道我一直说的有个他在监视着我,这个人是谁吗?她就是我的妻子啊!你知道当我从梦中醒来看到满身是血的妻子,内心有多么痛苦吗?就是因为你,让我们两个天人永隔,你还说你没有罪吗!哈!真是讽刺。所以当你的妻子再一次带着你来找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就是命中注定,老天爷让你这个恶人来偿命了!这是不能放过的机会!
廖医生:我没有杀你的妻子,真的!我没有,请你相信我!
顾先生:没有用的,就因为我不能让你痛痛快快的死掉,所以特意造了这场梦,就让我们在这场梦里安安静静的活着。而在现实生活中的你的妻子还在我公寓里的客厅内,静静的守着卧室里的咱们两个人,等待着我成功的治疗好你呢。
廖医生:你……你想要做什么?!
顾先生:不做什么。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对你妻子的爱,就如同我对我妻子的爱。无论生死,定比金坚。
廖医生: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顾先生:还是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现实生活中你的妻子,她坐的那个椅子下安了一个定时炸弹,定向爆破的那种,三十分钟计时。
廖医生:你!
顾先生:哦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了,外面的时间流速比我们梦里慢。现实生活中的半个小时,就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六个小时,算一算,这个时间也快到了。
廖医生:你这个魔鬼!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顾先生:这场梦可不是我说想醒就能醒的呢!哦对了,在现实生活中,为了能让我们睡的更久一些,我还特意喂你喝了加了点儿料的牛奶呢!
廖医生:门!门!门……你这个怪物!你快把门打开啊!
顾先生:我说了,不能放你走的,就让我们静静的等着‘轰~’的一声,然后体会着从梦里惊醒的感觉吧!
廖医生:君君!君君!呜~是我对不起你,我救不了你!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废物啊啊啊啊啊!
顾先生:不要这么夸奖你自己,说你是个废物简直都是抬举你了!你就是个人渣!是个杀人狂魔!是个懦夫,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的懦夫!还有二十四分钟就到六个小时,外面的廖夫人可只有最后两分钟的生命了呢 !
廖医生:你!你才是杀人狂魔,我要杀了你!
顾先生:劝你想清楚,怎么能利用这二十四分钟逃出梦境吧。杀了我,你也出不去。
廖医生:你说过我告诉你的第一次逃出梦境的方法是杀了梦境里的所有的人,你还说过,你的手腕上标记了大写的M 。我想看一下。
顾先生:可以,我期待着您的聪明才智。诚如您所见,我的左手腕上现在是一个大写的W。
廖医生:那我现在在你的梦境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如果我现在死了,是不是就逃出了你的梦?
顾先生:哈……哈哈……廖先生可真会猜想,分明是得我杀了梦中的人才能清醒过来。
廖医生:那你为什么磕巴。我猜对了对不对?我猜对了对不对!
顾先生:……
廖医生:君君,等我,我来救你。
顾先生:如果你救不了她呢?只剩最后两分钟都不到了。
廖医生:那我就陪她一起死。毕竟她是我最爱的那个女人,我要在她害怕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顾先生:可万一她不爱你呢?
廖医生:不会的,她曾经和我说过,要陪在我身边,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她最喜欢听我唱的『我只在乎你』了……
顾先生:呵呵~真的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呢!那你快去救她吧!我不会拦着了。
廖医生:水果刀……水果刀……君君,等我来救你!
顾先生:麻烦您往门那边靠一靠,一会儿血该溅到我身上了!
廖医生:你就是个魔鬼,啊!
顾先生:我就说了吧!血会溅的很远~
廖医生:咕噜噜…嗝…
顾先生: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生命流逝的感觉这么清晰?
廖医生:呃……呃~
顾先生:因为这就是现实,不是梦境啊!你说过的一个出色的梦控师,一定有着好的演技……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的手?是不是很好奇我手腕上的M?明明是在梦中,M也是镜像呈现的W啊!呵呵~其实M是标记在了我的右手腕上,左手腕上标的是W。
廖医生:…………
顾先生:是不是有很多疑问?但是我不会一一为你解惑了。因为你已经听不到了。明年清明节的时候我可能会去陪你聊聊天,愿天堂没有欺骗,廖医生,我们下一世再见~哈利路亚!
…………
…………
…………
沈君:老公!老公!你快醒醒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顾先生:额~头好痛!
沈君:老公,老公!你可算醒了!呜呜呜吓死我了!
顾先生:你要是继续再锤我几下,我可就说不准能不能醒过来了!
沈君:呜呜~哼!你真是太坏了,刚醒就逗我。
顾先生:好啦好啦!乖~我这不是醒了吗。廖医生呢?他怎么样了?
沈君:你们被人发现的时候,卫东哥已经失血过多,无法抢救了。
顾先生:廖医生……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沈君:法医鉴定了,卫东哥属于自杀,他割断了自己脖子上的动脉,手里的刀上只有他自己的指纹。当时你躺在离他三米开外的躺椅上,处于一种沉睡状态。警察说了,等你醒了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他们要做笔录。
顾先生:好,我现在已经清醒了,你联系警察吧!
沈君:嗯嗯!好的。老公,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顾先生:傻瓜~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沈君:相信,我是最相信你的了。
顾先生:乖~
顾先生独白
“今天清明,我来给你送碗酒。”
“喝吧!兄弟,喝完了以后路好走。”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君君的吗?还得多亏了你呢,廖卫东。”
“四年前,我在电影院门口捡到了一个捧着爆米花筒哭着正伤心的女孩儿。”
“她说他本来想要和她男朋友求婚。这个傻姑娘,竟然需要一个女孩子主动求婚,她的男朋友真的是个废物。”
“可是她说她约了自己的男朋友,男朋友却说临近毕业,学校里面的工作太多。”
“可是还没有超过半个小时,她就看到自己本来被学校的事情缠身的男朋友,被另一个女生挽着胳膊走进了电影院。”
“她说,世界何其小。”
“你有了新欢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为什么还要放她鸽子,你知道她哭的有多伤心吗?”
“算了,你算是我的月老了,这碗酒,我敬你!”
“其实我从小就不是什么善类。小的时候继母虐待我,趁着爸爸不在家用细柳条抽我屁股,我一声都没哭。因为我觉得这些都不算个事儿。”
“后来这件事儿被爸爸发现了,他也没制止,继母于是就变本加厉。我心里就算觉得委屈,也没哭。”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心里住了一个小怪兽。每次他们这样对我的时候,我心里的小怪兽都要冲出来和他们大干一场。这个时候,大我两岁的哥哥冲了出来,护在了我前面。”
“后来,每次我受欺负了,他都在我面前挡着,我还记得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要和咱妈计较,她只是个女人,咱们男子汉让着她点儿’,我觉得我有这样一个哥哥真的是幸运。”
“有一次,几个孩子欺负我。哥哥护在我面前,那几个孩子说‘顾卫东,你这么护着他干嘛?他又不是你亲弟弟’‘你妈要是揍你弟弟的时候你又护着谁?’我哥哥把脖子一扬‘当然要护着我弟弟了。’那个时候是真的开心。”
“很巧吧!你和我哥哥的名字是一样的。”
“后来又有一次,这群孩子问我哥哥‘那如果有一天你的弟弟长大了,要害你的妈妈呢?’我哥说,他会坚决的护着他的妈妈。”
“呵呵……你看啊,人和人之间的情感就是这么脆弱。所以我算好了时间,把继母拖到了火车轨道。回头又看了看房间里沉睡的哥哥,也起了杀心,我真的是十分害怕他会追我到天尽头。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每年他的忌日我都越发的想他。真想…”
“后来呀!遇见了君君之后,我真的是想不到,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孩子。”
“在我没有工作的时候,她还在安慰我,鼓励我,她说她相信我的才华,终于有一天会遇到慧眼识珠的伯乐的。”
“我觉得上一世自己真的是烧高香了。能够娶她做妻子。”
“你知道吗,《阁楼上的女人》这本书,其实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君君自从半年前的大学同学聚会后就有了变化,我隐隐能猜到是为什么,但还是不敢相信。”
“既然曾经辜负了她,为什么又跑回来招惹她。”
“我已经把你们的结局写到了书里,你还是我的读者呢,为什么没看懂呢?”
“无论我爱的,还是爱我的,如果有所背叛,就算倾尽所有,我也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
…………
…………
沈君:老公,我们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好不好,幸福美满,我不祈望这一辈子有多长,我只希望我们两个能一直一直在一起,永不分开。等到以后,我们老了,你可不许嫌弃我变丑了难看了。
顾先生:好,我的小君君,我是这么的爱你,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听你的,好不好啊。
沈君:好~老公,你知不知道。以前你的病没有被卫东哥治好之前,我是有多害怕,好害怕你突然之间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用那种既冰冷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那种感觉,比被全世界抛弃了都难过。
顾先生:我知道你害怕,现在,这不是好好的了吗,多亏了廖医生,治好了我的心病,以后我都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沈君:好~
顾先生:真乖!
沈君:老公,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从那件事之后,你的手腕上要纹上这两个字母啊?
顾先生:看到了吗,左手腕上这个W是廖医生名字里第二个字的首字母缩写,之所以纹在这里,是为了感谢廖医生的救命之恩。正因为他,才赋予了这个字母最真实的意义。
沈君:那右手腕上的这个M呢?
顾先生:这个M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我,身为一个梦控师,要记得自己的能力和职责,懂得自己每一步的处境,千万不能迷失了自己。
沈君:老公,我就喜欢这样的你,无所不能~
顾先生:乖~快睡觉吧!
沈君:老公,你能唱首歌给我听吗?
顾先生:乖~快睡……
顾先生:如果没有遇见你
顾先生:我将会是在哪里
顾先生:日子过得怎么样?
…………
沈君:老公…呼……真好听……
顾先生:睡吧睡吧……
顾先生:任时光匆匆流去
顾先生:我只在乎你……
沈君:……卫东…卫东……哥……
……
……
……
顾先生:君君,现在用的都是无线电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