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抬眼看向陆恒,目光深邃犀利,字字缓道:“若你们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陆恒从容淡定,握着剑柄的手掌毫不松懈,非但没有想走的意思,反似今日非战不可。
悦瑶看在眼里,心急如焚。敌我人数悬殊,上次一战之后,陆恒已毁了傍身的竹笛,以一敌百的抚魂曲也发誓不会再用。扶苏的部下具是虎狼之师中的精锐,如此一战必是凶险异常。况且,墨家从未与秦皇室有过正面冲突,若今日与扶苏正面交锋,他日再想立足中原便难若登天了。
事态变迁只在瞬息,悦瑶赶紧上前一步抢道:“大皇子,一言既出,便请收下龙丹,我们各自后会无期。”
扶苏回目看向悦瑶手中的绣囊,紧蹙的眉宇下,双眸腾出一股深深的痛恶与厌弃,豁然转身步入秦兵让出的小路,冷言道:“那东西于我没有半点用处,奉劝你们,还是莫要在此处逗留为好!”
陆恒暗自松了口气,扶苏果然并非幕后黑首,有皇子这般,实是百姓大幸。但转念忧虑不禁涌上心头,陆恒提声问道:“齐王随我们离开,大皇子如何向始皇帝交代?”
扶苏顿住脚步,忽而一笑,翻身上马,随口道:“这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悦瑶实没有想到扶苏如此坦荡仁厚,惊喜之余不禁心生钦佩和感激。到底记挂齐王,不等扶苏人马走远,悦瑶便迫不及待地回首喜道:“我们走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齐王的车驾前,掀起了车门上的竹帘。
展扩吐了口气,不解问道:“这个扶苏,当真搞不懂他是什么路数,不图龙丹,还私放齐王。最不可思议的是,好像他压根就不想与我们为敌。既是这样,何必送来一份那般不友善的信?”
陆恒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微笑道:“先回去与子兰和小花汇合再议。总归是皆大欢喜,不过如此动静,倒不想齐王能如此沉得住气。”
语声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孟昭暗觉不妙,赶到马车前,果见悦瑶僵直地跪立在车门前,满面惊愕,掀起竹帘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一串串泪珠自面颊滴落,胸膛起伏却已发不出一丝声响。
“悦瑶,出什么事了?”孟昭警觉向车内望去,忽然面色大变,赶紧捂住悦瑶的眼睛,将她揽入怀中抱离马车。
陆恒和展扩见状冲到马车前掀起竹帘,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赶紧放下竹帘。二人胸中情绪激荡难平,双双默立,良久无言。
“怎么可以这样……过分……好生过分……”悦瑶目光凝滞地呢喃道,“我们一再退让,竟换得如此下场!”
悦瑶抬眼看着扶苏缓去的背影,之前的坦诚恳求,以及由衷的感激钦佩,霎时变成了无尽的嘲弄与羞辱,如一条粗劣的毒鞭不断鞭笞悦瑶赤裸的灵魂。
悦瑶目光中的哀痛瞬间被仇恨吞没,一股无法抑制的力量冲向脑顶,她伸手抽出孟昭背后的长剑,推开他向扶苏奔去,嘶声吼道:“扶苏!你还我父王命来——”
扶苏的人马尚未走远,见悦瑶提剑来袭,立时调头将悦瑶团团围住。悦瑶无武艺傍身,虽情绪激愤毫无畏惧,却终究难抵秦兵猛将的刀剑,手中的剑早已被长矛挑飞,数道寒光利刃以迅疾之势,自四面八方向她刺来。
孟昭惊叱一声飞入利刃中,一臂揽住悦瑶,一臂转身拢起四周长矛,运力将矛杆尽数震断。不待喘息,更多长矛已然刺来。孟昭抱着悦瑶踏足跃起,却被头顶网一般错杂的矛杆压了个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陆恒展扩二人冲出各自的包围,欲来相救,但听扶苏冷喝道:“你们再动一下,他二人便立时毙命!”
陆恒和展扩见数十杆长矛抵在孟昭和悦瑶的前胸背心,自是不敢再动一下。霎时,数不清的利刃也将他二人逼得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