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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连载丨千面人的救赎丨第7章丨寿终正寝

来源:华佗小知识
作品插画丨千面人符号

(作者:沐时)


不久之后,一个匿名电话报告了一起失踪案。报案的人并没有提及,是谁跟这件事情有关。然而,失踪的这些人,在多年之前就开始跟丰坚有银行账户上的往来,所以警方一定会调查丰坚。报案人在把持着一个度,让警察会怀疑丰坚,看住丰坚,但不会抓走丰坚。

想象一下,在警察盘问丰坚之时,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他的那颗心脏到底该如何工作,才能维持住一个在表面上装作不清楚情况,并希望他们早点回来开工的,正直雇主的形象。

也许是警察根本不相信丰坚,所以他们多次来找丰坚盘问各种细节,比如那六个人在跟他做什么项目,关系如何,有无财务纠纷等等。一次次的盘查使丰坚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但他最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如果说知道有人躲在暗处伺机除掉你,这种事情叫做惊悚;那么,知道一个像你一样完全了解你的人躲在暗处伺机除掉你,这种事情就可以叫做恐怖了!

丰坚知道丰邃一定是被门罗医生放了,他们两个现在正密谋干掉自己呢!可是,此时他又做得了什么?

每个人在一个城市里都会有一个或多个最喜欢去的地方。丰坚最喜欢去的那个地方就是自由城郊外森林里一个废弃了的采石场。这个采石场大概被废弃40年了,它被附近的莱拉河注满了水,形成一大片相对封闭的水域,水边有宽阔的浅滩,有被撬砸过的陡峭的岩石。经过这么多年的自然改造,这里的植被茂盛,景色宜人,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个尘土飞扬的采石场了。这样一个神奇的自然条件,加上离市区的距离不远,使得这里就像一个度假胜地一样很受人们的欢迎。当地政府还特地出资给那个采石场附近建了一个服务站供这些人们使用。以前,丰坚经常会背着钓具和一大壶沏好的红茶去那里钓上一整天的鱼。

丰坚这时已经被警察烦了两个多星期了,而这两个星期以来,也许是想远离警察,他每天都会去采石场钓鱼。

这是一种无奈,亦或是一种放弃。

另一方面,丰邃与门罗医生正整日跟踪着丰坚。两人坐在距丰坚很远的一辆车里,拿着望远镜监视着他,不时还在闲聊着。

“这家伙还真是看得开!后院失火,又被警察调查,竟还有心情天天出来钓鱼!”医生讥讽道。每当此时,丰邃总是感觉医生是在评论自己。

“我得承认,我现在是真的不了解丰坚在想什么,他可能是放弃了。如果我是他,我现在肯定会急得到处寻找失踪的自己,哪有闲心钓鱼!”丰邃用手指着自己,突然一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又故作懒散的跟医生闲聊起来。

“那家伙天天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想找我吧?”丰邃心底里在泛着嘀咕。“对啊,我要是他的话,一定会想马上找到我,怎么找?这个地方算是一个秘密吧,团队里的其他人只知道丰坚喜欢钓鱼,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是来这里钓鱼。他知道我最喜欢来这里!”

“我了解自己的心,不是那样丧心病狂。没有什么重要的理由,我肯定不会痛下杀手,而如果我做了那样残酷的事情之后,我是不会想让那记忆留在我脑子里的!他应该是想找我解释事情,而不是为了把我关起来。他是想马上把这件事终结了!另外,他肯定知道我跟医生在一起,一定会暗中观察他!不过,他既然知道我会观察他,那他为什么不给留些什么提示?”丰邃疑惑了片刻,但瞬间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

天突然刮起了风,那风中夹杂着一丝雨意。两个人窝在车里也能感受得到。

“据说后天有暴风雨,”医生边盯着丰坚边对丰邃说,“到时我们就能休息一下了。”

丰邃没有理会医生,只是在捂着肚子。

“我肚子怎么突然这么难受,这里太凉了,肚子着凉了,我得去服务站的卫生间。”丰邃一脸苦相。

“快去吧,我来盯着他。”医生示意丰邃快走。

丰坚钓鱼的地方在他们前面,服务站的卫生间在他们后面。医生从后视镜中望着丰邃捂着肚子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一直望到丰邃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后,才放心地把目光移到望远镜中的丰坚身上。

可没过多久,他的脸突然一阴,把头探出车窗外,恶狠狠地看着卫生间的方向。之后,他推门下车,起身向那里走去,再之后竟跑了起来!

“丰邃! 丰邃!”医生冲进男卫生间里大喊。

一时间没人应答。卫生间里有两个男人,诧异的看了看医生,都识趣的走开了。

医生气得脸有些发绿了,他刚要张嘴再喊。

一阵冲马桶的声音从一个厕间里传了出来。丰邃不耐烦地开开门,一边紧了紧腰带,一边不耐烦的对着医生抱怨道:“怎么了?你怎么跑过来了?”

见到丰邃出来,医生瞬时把快要绿了的脸色变成了红色,笑眯眯的对丰邃说道:“我见你这么久没出来,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时医生脸突然一沉。

“你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医生用关切的语气隐藏了质问的含义。

“别提了,我刚才盯梢的时候是坐着的,反应没那么大,这站起身走了几步之后,就感觉受不了的疼,疼的我直冒冷汗。我擦汗擦得差点没有纸擦那个了!”

医生又笑了起来,但不免还是有些狐疑。

一段时间之后,由于未发现丰坚与那起失踪案有关的证据,警察“拜访”丰坚的次数明显少了,在他家路旁盯梢的警员也已经撤了。丰邃与医生苦等的时机终于来了。

一个很晴朗的夜晚,借着月光,丰邃开路,医生紧跟其后,二人悄悄地摸进了丰坚的家中。

浴室里水声淅淅,透过毛玻璃门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在里面洗澡。浴室的热水系统连接着煤气管道。那个时代,不知有多少人因在洗浴中发生了煤气中毒事件或煤气爆炸而意外身亡。尽管用煤气泄漏杀死丰坚这个方式医生也想过,但是此时,他并没有运用这个可能会把这房子炸了的手段。

除了那种有可能炸掉房子的方法外,医生还想了一个更加直接的方式,那就是两个人直接闯进丰坚的家中,控制住他,之后强行的套住他的脖子,让他上吊“自杀”。不过这种方法被丰邃严词拒绝了。丰邃觉得,一来这种死法实在是太恐怖了,二来,强行突入很有可能留下现场打斗的痕迹,引起警方的怀疑。而且发生了那种事情,这间房子估计以后该如何住下去!

上面的方法看来还是有些不妥,不过医生很快又有了新的办法。

因为听丰邃讲了他自己的生活习惯之后,医生了解到,丰坚有个怪癖,就是每天睡觉之前他一定先读几页睡前读物,然后在放下书后,会用卧室里的那个大水壶喝一大壶的水。按照这个说法,医生决定在他喝的水里混入大量的无味安眠药,待他睡着之后,再在水壶边摆好那种安眠药的空瓶子伪造自杀现场。这种做法虽然麻烦,但是似乎很优雅。

就这样,趁着丰坚洗澡的功夫,医生和丰邃两人摸到了卧室的床边。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盆绿萝,一本睡前读物,当然还放着那个足装了半升水的水壶。丰邃拿起了那本睡前读物看了看,似乎是想知道丰坚现在在关心什么问题。然而此时卧室里的没有开灯,黑暗下他什么也看不清。医生迅速的将事先搅拌均匀了的安眠药液体注入到了那个水壶里,并仔细搅拌。大功告成之后,二人躲在房子的其他房间里,等待丰坚一觉不醒。

一切都很顺利。丰坚喝完那壶水以后,在床上平静地睡着,睡得像是要死了一样。见此情况,门罗医生与丰邃悄悄地走进卧室。门罗医生走得更靠前,他在丰坚的大水壶边轻轻地放上了安眠药的空瓶子,转身就要离去。

“我想再看一会儿……”丰邃镇定地对门罗说道。

“喝了那么多药,他死定了!我们快走吧!”门罗显得有些激动。

“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想一个人静静。毕竟死的人是我!”丰邃背对着门罗,声音很低沉,老者的气质似乎随着丰坚的死去逐渐地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门罗开始走了,伴随着实木地板与鞋跟撞击的声音。嗒,嗒,那脚步声听起来很犹豫。丰邃正要数第三声“嗒”的时候,突然,那脚步声瞬间加快,而声音分别是朝着丰邃砸过来的!

丰邃心说:“你小子终于要行动了!”

可是还没等转过身,他就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接着感觉全身瘫软,同时被人锁住了喉,无法挣扎。

门罗已经在丰邃的脖子上扎上了强效镇定剂,很快丰邃就已经没了知觉。

事情变得匪夷所思却又愈发明朗了。

“醒醒,你这头猪!”啪!医生狠狠的给了丰邃一记耳光,见丰邃还没醒,又是一声,啪!这一下,丰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此时,他已被绑在了那个装置上,头上已经被装上了“刺猬皮”,而他的位置则是灵魂宿主该在的位置!

“你要干什么!”丰邃惊叫道。

医生此时正以一种狂喜的笑容,得意忘形地冲着丰邃吼道:“闭嘴!老子在你手下已经干够了!今天,我要把你的都变成我的!”

说着,他开始朝灵魂机另一头的座椅走去。

“看什么看!我要用丰邃的身份来把你整个产业给继承了!怎么?你不服?”医生邪恶地冲着丰邃笑道:“怎么?懵了吧!”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座椅上点燃了一支烟,嘬了一大口之后,继续说道,“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得让你消失得明白一点。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你们这两个长着一个脑袋的,猪一样的人造成的。先是那个丰坚,他以为我猜不出来他的那点心思?我早就知道他心底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是在控制不了我们的时候直接处理掉我们。我能让他先下手?于是,我就设了个套,先用他的手把其它人给处理掉,接着我再把你放出来跟我一起收拾他一个老头。”医生停下又嘬了一口烟。

“你知道我想怎么对待你们吗?”丰邃平静地说道。

见丰邃如此平静,医生感到很诧异,问道:“你说啊。”

“七个人均分我的产业!我想过了,只要让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富有,大家各自散开,离得远一点,我们就不会有纠纷!我都已经让律师帮我统计资产了!没想到中间出了一个你这样的败类,竟能想出来这样的阴谋来对付我们大家!”

“哟,你当你还有多少财产啊?这么多年你把你的钱大部分都投到这上面了,把你那点老底均成七份,那每一份是多少啊?还好意思说让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富有?你看现在,我一个用七个人的份,不错吧!”

医生的烟吸完了,又拿出来了一根。

“你也够笨的!宁可信我也不信你自己。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这计划能实施得这么轻松。你知道我原来是怎么计划的吗?我是想先跟你完成转换,之后原来的我直接去你家把那个丰坚当着警察的面杀掉,然后我再用丰邃的身份把你的东西全都据为己有!不过看到你们俩那样相互算计的状态之后。我发现,世界上除了自己这个人之外,谁都不值得相信,包括不是自己的自己!那么复杂的任务让另一个自己做,实在太冒险了!”

门罗猛吸一口烟,可能是由于太过兴奋,他竟被呛得咳嗽了好一阵子。

“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相信了我!有你帮我杀你自己,我百分之百能成功,我不跟你玩一玩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你的信任了?”

看着医生讲的声情并茂,手舞足蹈,丰邃不住地笑了起来。

此时医生脸马上阴了下来,吼道:“笑什么笑!我说你真是个疯子啊!首先能想出来研制疯子才能想到的灵魂转换机,其次就是死到临头了你还笑?你……”

话音未落,医生瞳孔瞬间放大了一圈,手中刚刚点燃的烟掉在了地上,接着整个人从座椅上翻倒在地,一命呜呼。胸口处插了一支箭矢。

那箭矢是从一把十字弓上射出的,而这十字弓则是丰坚的私人藏品。此时,丰坚正端着那把弓,激动得双手直哆嗦。

那把弓应该就是查理警官在丰驰家中走廊里看到的那把“涅槃之弓”吧?

此时,拉美西斯先生似乎与丰坚一样,也显得异常激动,我在想,如果他此时正端着那把弓,没准也会哆嗦起来。

作品插画丨涅槃之弓

可是回到故事中,这事情发生得似乎太唐突了。丰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窜了出来,把医生给处理掉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拉美西斯先生的逻辑思维能力有问题,但还没等我开口指出他的错误,他就用一句话把我的嘴封得心服口服。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站在丰邃的视角所看到的事情,而现在,我将用一个上帝视角为你还原全局的事件。”

事情还要回到很久之前来梳理了!

因为丰坚从出租小屋回来,悲痛无比,就径直地开向了实验室去寻找丰邃。他当时已经决定要放了丰邃,让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存在下去,这样就能在丰家人这条生命主线上抹去那不堪回首的事件。可是事与愿违,还是被狡猾的医生抢先了一步。

丰坚不确定丰邃到底站在谁的一边,他明白,医生一定会死死盯着丰邃,同时又会死死盯着自己,任何明显的联系方式都会让医生干扰到。而且,通过“鸟尽弓藏”的那件事之后,丰坚再也不用质疑医生对别人的干扰能力了,有他在丰邃身边,难保另一个自己也会做出错误的判断。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采石场!因为谁都不知道,采石场的服务区的卫生间旁,那一整排供游客存储物品的密码储物箱中,有一个被丰坚长期租赁下来的私人储物箱。他期望着丰邃能背着门罗医生,自己打开那个箱子,因为那箱子里所放的东西一定能说明一切。

丰坚在赌,赌自己能否获得另一个自己的信任,更是在赌自己对自己的信任!

接下来,事情就都不会是巧合了。多次来到这个地方,丰坚的目的是想让丰邃明白,他应该不是为了避开警察,也不是为了钓鱼散心,它必然是在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理解的暗语来发送信息。而丰邃则是心领神会,假借闹肚子的机会打开了那个密码储物箱,在里面,他发现了门罗拍给丰坚的那张“杀人照片”,和一张可以藏在内裤里的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信纸,上面记录了事情所有的经过。

门罗当天冲向卫生间时,丰邃还没来得及读信,就迅速地把那张小纸片藏在了内裤里。而这也是这两个丰姓人的习惯,重要的东西要藏在那里!一切考虑得都是那么细致。

接下来,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就完全取决于丰邃的选择了。似乎在别人看来,丰邃选择相信丰坚是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其中的困难。毕竟,去相信一个曾经算计过自己的另一个自己,这个最大的敌人,并不是一件谁都可以做到的事情。

后来,到了行动的那一天,借着黑暗,丰邃趁医生在水壶里下药的时候,在丰坚的睡前读物里夹了一张纸片,上面写着:水壶里的水不能喝,应该给绿萝喝!然后就像喝了安眠药一样睡吧。我们在看你!

就这样,丰坚床边的绿萝似乎睡得一觉不醒,而丰坚自己则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到门罗用一根注射器放倒了丰邃,并把他扛出了屋子,放到车上拉走了。

门罗还会把丰邃弄到哪去?门罗会对丰邃做什么?这些事情都是不言而喻的。老迈的丰坚拎起了他的那把十字弓,开着车选择了一条绕远的通向实验室的路飞驰而去。完成了他这一生最后的使命。

也就是在那之后,那把十字弓上被刻上了一句话——涅槃之弓,唤我重生。